那“窸窣”声细若蚊蚋,却在秦羽耳边炸成惊雷。他僵在原地,周身血液先如潮水般涌向头顶,又骤然退去,只留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遍全身——床底藏着他全部的秘密,是这孤绝囚笼里,唯一证明他仍在思考、仍在抗争的火种。一旦此处败露,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撑过下一个长夜。
是老鼠作祟?还是昨夜那名探子,当真留了后手?他屏住呼吸,连指尖都不敢轻颤,耳廓竭力捕捉着声音的源头。那声响并非杂乱无章,反倒带着奇异的节律,断断续续从藏匿“档案”的墙缝深处渗出来,绝不像活物乱窜。
恐惧与好奇在胸腔里激烈撕扯,最终,对未知的探究压过了怯懦。他绝不容许任何不明之物潜伏在自己的“堡垒”里。秦羽深吸一口气,掌心攥紧了那柄片刻不离身的小木匕——这是他唯一的依仗,随后像猫般放轻动作,缓缓俯身,朝床底爬去。
床底空间逼仄低矮,灰尘与霉味混杂着扑面而来,月光被床板阻隔在外,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漆黑。秦羽凭着记忆摸索着靠近墙缝,指尖先触到那些被他视若性命的糙纸,确认完好无损的瞬间,悬着的心才稍稍落地。
“窸窣……”声响再度响起,这次格外清晰,分明就来自墙缝内侧的砖石上。他咬了咬牙,将手再探深几分,指尖忽然触到一块与周遭糙墙截然不同的物件——冰凉、光滑,竟是个嵌在墙体里的金属玩意儿。
心脏猛地一缩,秦羽瞬间断定:这绝非原本就有的东西!他细细摩挲,那触感像是个带缝的小巧盒子,或是一处暗格,而声响,正是从暗格的缝隙里钻出来的。
是谁?何时安置的?是昨夜的探子?还是那个用密码与他隔空对话的“笔友”?昨夜之前,他竟从未察觉这处暗格的存在。
秦羽用指甲抠住暗格边缘,发力欲将其拉出,可它嵌得极紧。他换了姿势,将木匕尖端小心探入缝隙,轻轻撬动。一下,两下……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金属盒,终于被他从墙体内取了出来。
金属盒做工精致,周身无任何纹饰,合页处虽有小巧挂锁,此刻却呈开启状。秦羽的心脏狂跳着撞向胸膛,指尖微颤,迟疑片刻后还是掀开了盒盖。
盒内并无机关毒物,只静静躺着两样东西:一卷卷得紧实、质地细密的纸张,以及一小块油纸包裹的深色物件,隐隐散出清甜香气,似是蜜饯,又像药材。
他先拿起那卷纸,缓缓展开。纸上不再是熟悉的图示,而是一行字迹工整却陌生的小字,笔触节奏竟与他收到的密码隐隐相合:“示警:查。习技自保,静待时变。饵无毒,可食。”
秦羽的目光死死钉在纸上,大脑飞速运转。“示警:查”四字,坐实了昨夜探子的来意,更说明“笔友”不仅知晓,或许还在暗处窥伺;“习技自保”显然指向神秘人传授的技能——对方竟也知道神秘人的存在?“静待时变”是让他隐忍蛰伏;而“饵无毒,可食”,分明是指那块蜜饯,这是在示好,更是在试探信任。
短短一行字,藏着千钧信息。这个“笔友”既知探子(利爪),又窥得神秘人(图示)的训练,此刻摆出的,竟是联合与相助的姿态?
秦羽倚着冰冷的床腿,掌心紧紧攥着纸条与蜜饯,心潮翻涌难平。长久以来笼罩在外的重重迷雾,竟被这突如其来的暗格密信撕开了一道缝隙。至少他此刻能确定,“笔友”眼下表现出的是善意,且手握不少他未知的情报。
可当真要信吗?这蜜饯,是安心吃下,还是视作陷阱?
他凝望着“习技自保”四字,又想起神秘人传授的那些愈发实用的技法,心头陡然清明——或许“笔友”说得没错,无论局势如何诡谲,唯有变强,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秦羽将纸条内容反复默念数遍,直至烂熟于心,才重新卷好,与蜜饯一同放回金属盒,再将盒子塞回暗格,仔细用杂物掩盖妥当。蜜饯他没敢吃,却将这份沉甸甸的“示好”,悄悄记在了心里。
收拾妥当,秦羽从床底爬出,拍去身上的尘灰。他的眼神里,已然褪去了往日的迷茫与被动,多了几分锐利与坚定的思忖。
他走到窗边,望着被高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三方势力已然浮出水面,相互牵制间,他不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就在这时,院墙外忽然传来三声短促的鸟鸣——那是神秘人到来的信号,久违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