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的信纸在秦羽手中被攥得发皱。皇帝驾崩,二皇子作乱——这一天终究来了。
“传令,全军轻装急行!”秦羽翻身上马,伤口因动作撕裂,他咬牙忍下,“周平,你率两百人护公主随后。其余人随我先行!”
“大人,您的伤……”
“死不了!”秦羽厉声道,“苏月娥,你随公主。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苏月娥抱拳:“领命!”
婉清冲过来抓住马缰:“秦羽哥哥,带我一起!”
“不行。”秦羽斩钉截铁,“前路凶险,你不能涉险。”
“我是大燕公主,国难当头,岂能退缩?”婉清眼神倔强,“况且……你答应让我等你的。”
秦羽看着她,想起那夜未尽的回答。最终他妥协:“跟上,但必须听令行事。”
大军连夜拔营。秦羽令骑兵先行,步兵随后。冬夜的寒风如刀割面,火把在风中摇曳。
行至百里外的黑松林,探马来报:“大人,前方林中有埋伏!”
秦羽抬手止军:“多少人?”
“看不真切,但林鸟惊飞,至少三百。”
三百伏兵,凭他手中八百骑兵,可破。但若硬冲,必有伤亡,且耽搁时间。
“分兵。”秦羽下令,“一队佯攻左侧,吸引注意。主力从右侧绕行,直插其后。半炷香后,两翼夹击。”
战术简单,贵在迅速。骑兵分作两队,马蹄包布,悄无声息。
秦羽率主力绕至林后,果然见伏兵正全神贯注盯着前方。他举刀示意,骑兵如离弦之箭冲出!
伏兵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火光中,秦羽认出对方装束——是二皇子府的死士!
“杀!”秦羽刀光过处,血溅三尺。
混战中,一名死士头目认出他,高呼:“是秦羽!杀了他,赏金万两!”
死士如潮涌来。秦羽左冲右突,肩伤崩裂,血浸透铠甲。婉清在不远处观战,手紧握缰绳,面色发白。
苏月娥护在她身前,连斩三人,但死士越来越多。
眼看秦羽被围,婉清忽然催马前冲!她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太子给的龙纹玉佩!
“见此玉佩如见陛下!尔等还敢动手?”
死士一愣。婉清高举玉佩:“陛下已崩,太子继位乃是正统!二皇子谋逆,尔等从之,罪当诛九族!此刻弃械投降,尚可免死!”
声音清亮,在夜风中回荡。死士中有人动摇。
秦羽趁机大喝:“降者不杀!”
片刻沉寂后,一名死士丢下刀:“我降!”
有人带头,余人纷纷弃械。那头目见状,欲逃,被秦羽飞刀射中后心,毙命。
清点战场,俘虏百余人。审讯得知,二皇子赵泽已在京城发动宫变,软禁了太后和皇后,控制了皇城守卫。城外还有三万京营兵,主将是二皇子的舅舅,兵部侍郎张谦。
“张谦……”秦羽想起母亲名单上那个标“疑”的名字。原来他早已投靠二皇子。
“京城情况如何?”秦羽问俘虏。
“二皇子……不,赵泽封锁九门,许进不许出。朝中大臣多被软禁府中。但太子殿下……好像不在城中。”
太子不在?秦羽心中一动。赵睿信中让他“带兵来”,说明太子已脱身。会在哪里?
他飞鸽传书给莫七——莫七在京中还有影卫暗线。同时命大军全速前进。
三日后,距京城五十里。莫七回信到了:“太子藏身西山皇觉寺,有千余禁军护卫。二皇子已知,正调兵围剿。另,太后被囚慈宁宫,皇后在冷宫。张谦控制了京营,但军中多有不服。”
秦羽摊开地图。西山在京城西侧,皇觉寺易守难攻。但若被大军围困,粮草不济,难以久持。
“分兵。”他决断,“我带五百精锐去西山救太子。其余人由副将率领,佯攻东门,吸引注意。”
“太险。”婉清道,“五百人对京营三万,无异送死。”
“不是强攻,是奇袭。”秦羽指向地图一条小路,“从鹰愁涧潜入,可直达西山后山。这条路险峻,大军难行,但小股精锐可行。”
“我跟你去。”
“不行。”
“我必须去。”婉清坚持,“太后和母后被囚,我岂能坐视?况且,二皇兄……他见我或会动摇。”
秦羽知道她说得有理。二皇子赵泽性子软弱,若非张谦等人撺掇,未必敢谋逆。婉清是他亲妹,或许真能说动他。
“好。但一切听我安排。”
当夜,五百精锐换上夜行衣,弃马步行。鹰愁涧果然险峻,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即坠深渊。秦羽用绳索助众人攀爬,伤口数次崩血,他面不改色。
黎明前,抵达西山后山。皇觉寺隐约可见,山下火光点点——京营已将山围住。
“大人,正面冲不过去。”斥候回报。
秦羽观察地形,见寺庙东侧有片密林,可潜行接近。“苏月娥,你带十人从西侧佯攻,制造混乱。其余人随我从东侧潜入。”
“是。”
苏月娥领命而去。不多时,西侧响起喊杀声,京营兵被吸引。秦羽趁机率众穿过密林,潜至寺庙墙下。
翻墙入内,寺中僧侣早已被控制。秦羽连过三进院落,终于在内殿见到赵睿。
“秦羽!”赵睿惊喜,“你来了!”
“殿下无恙?”
“无恙。”赵睿神色疲惫,“但粮草只够三日。二弟……他被张谦蛊惑,竟真敢谋逆。”
“张谦必须除。”秦羽道,“京营兵虽听他调令,但心向殿下者多。只要擒杀张谦,京营自溃。”
“如何擒?”
“引蛇出洞。”秦羽道,“让二皇子以为殿下要突围,张谦必亲率精锐来截。届时我们设伏擒之。”
计策定下。秦羽让婉清写封信给二皇子,言辞恳切,劝其回头。信由被俘的死士送去——这死士家人被张谦控制,秦羽允诺救其家人,换其送信。
信送出后,秦羽在山道设伏。此处狭窄,两侧是崖,伏兵藏于崖上。
午时,果然见张谦率千余精兵上山。这老将谨慎,先派斥候探路,确认无埋伏才前行。
秦羽屏息等待。待张谦进入伏击圈,他挥刀为号,滚石檑木从天而降!
京营兵大乱。张谦拔剑欲指挥,秦羽从崖上跃下,直取他首级!
两人交手。张谦虽老,刀法精湛。秦羽伤重,渐感不支。关键时刻,婉清突然冲出,一剑刺向张谦!
张谦没料到她敢动手,侧身避过。秦羽抓住破绽,一刀斩其右臂!
张谦惨嚎倒地。秦羽刀指其喉:“下令退兵!”
“休想!”张谦狞笑,“赵泽已得传国玉玺,名正言顺。你们才是叛逆!”
“玉玺是假的。”婉清冷声道,“真玉玺在太后手中,你以为我们会不知?”
张谦脸色一变。
秦羽刀锋入肉半寸:“退不退?”
“退……我退!”张谦终于服软。
主帅被擒,京营兵投降。秦羽押着张谦下山,一路招降。至山脚时,京营已降大半。
二皇子赵泽在城头见状,面色惨白。婉清上前喊话:“二皇兄,现在回头,皇兄尚可饶你性命。若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赵泽颤抖着,看向身边谋士。谋士低语几句,赵泽忽然咬牙:“放箭!”
箭雨落下。秦羽急护婉清后退。张谦被流矢射中,当场毙命。
“二弟疯了。”赵睿痛心,“强攻吧。”
秦羽摇头:“强攻伤亡太大。臣有一计。”
他命人将张谦首级悬挂旗杆,绕城示众。同时让降兵喊话:“张谦已死!投降者免死!”
城头守军动摇。赵泽连斩数名动摇者,反而激起义愤。
黄昏时,北门守将开城投降。秦羽率军入城,直扑皇城。
皇城守卫多是禁军旧部,见太子旗号,纷纷倒戈。至慈宁宫时,只剩赵泽和百余名死士负隅顽抗。
“二弟,罢手吧。”赵睿劝道。
赵泽持剑立在殿前,状若疯癫:“凭什么?都是皇子,凭什么你当太子?我不服!”
“因为你懦弱无能!”婉清厉声道,“为君者当以国为重,你却被奸人利用,险些酿成大祸!你配为君吗?”
赵泽怔住,剑哐当落地。他蹲身抱头,嚎啕大哭。
乱党被擒。赵睿入宫,太后、皇后得救。一场宫变,三日平定。
论功行赏。秦羽救驾平乱,封镇国公,领太子太傅。但他伤重难支,封赏次日便昏倒在朝堂。
再醒来时,已在镇国公府。婉清守在床边,眼中有泪。
“你昏迷七日了。”她喂他喝药,“太医说,你再不好好养伤,恐有性命之忧。”
秦羽苦笑:“死不了。”
“我不准你死。”婉清握住他的手,“秦羽哥哥,宫变那日,你在慈宁宫外对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秦羽记得。乱箭之中,他护着她时曾说:“若此次不死,我便回答你那夜的问题。”
“记得。”他看着她,“婉清,若你不是公主,我愿娶你。但你是公主,我亦愿娶你——只要陛下和太子允准。”
婉清泪如雨下:“皇兄已允了。他说,待父皇丧期过后,便为我们赐婚。”
秦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忽然想起一事:“太后佛龛下的密匣……”
“皇兄已取来。”婉清从怀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他说,这是先帝留给你的,该由你亲启。”
秦羽接过木匣,用玉钥匙打开。匣中只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秦羽亲启。先帝绝笔。”
他展开信纸,熟悉的先帝笔迹跃然眼前:
“秦羽吾孙:若你见此信,说明朕已大行,而你也已长成栋梁。有件事朕瞒了你二十年——你非秦安亲子,而是朕与一民间女子所生。当年为保你性命,朕将你托付秦安,以父子相称。你母早逝,朕愧对你们母子。今留此信,还你身世。玉珏本有一对,一半在你处,一半在你胞妹手中。你妹便是婉清——她与你实为同父异母的兄妹。此秘永不可泄,切记。”
信纸飘落。
秦羽如遭雷击,整个人僵住。
婉清捡起信,看完后,脸色瞬间惨白。
“不……不可能……”她后退一步,看着秦羽,眼中是震惊与绝望。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赵睿推门而入,面色凝重:“秦羽,北狄又起战事。左贤王率十万大军压境,点名要你出征。”
他看着两人神色,皱眉:“怎么了?”
婉清手中信纸滑落,随风飘向烛火。
火焰吞没字迹的前一瞬,秦羽看到最后一行小字:
“此信阅后即焚。若你二人情愫已生,当断则断。此为天命,不可违。”
火光跳跃,映着三人各异的神色。
窗外,寒风呼啸。
新一轮的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