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整衣前往太子书房。赵睿屏退左右,面色沉凝。
“刚得密报,李甫今日称病,车驾却去了城西一处北狄商人的别院。”赵睿递过纸条,“北狄三日前才抵京。”
秦羽心中一凛。私通外敌?
“陛下病情如何?”
“太医说是旧疾,但父皇咳血后一直昏睡,连我都难见。”赵睿压低声音,“母后亲守,宫中气氛诡谲。”
皇帝昏迷,权臣通敌,帝陵之约迫近——巧合得令人不安。
“殿下,地火宗与李甫勾结,目标帝陵‘承天鉴’,此物关乎皇位传承。”秦羽说出部分真相。
赵睿瞳孔骤缩:“承天鉴?先帝遗诏提过,可辨正统,但从未现世。”
“先帝遗诏?”
“历代皇帝口耳相传。遗诏说,若遇皇位争议,可启承天鉴现天命。但开启之法已失传。”
“或许未失。”秦羽道,“地火宗找到了,所以需冯匠人定位。”
赵睿踱步忽停:“他们想伪造天命?承天鉴岂能操控?”
“臣不知,但须阻止。请殿下予我一队可靠人手,两日后入帝陵。”
“太险。不如禁军封锁帝陵。”
“治标不治本。臣疑朝中有接应,须一网打尽。”秦羽坚持。
赵睿沉思良久:“给你二十死士,赵家暗养,绝对忠诚。另,我可提前一日以祭陵清空外围。但玄宫非皇帝亲临不得入,祖制难违。”
“二十人足矣。”秦羽拱手。
离了书房,秦羽直奔藏书阁。他在积尘的秘闻区翻找一个时辰,终在《太祖实录》夹页中发现手抄:“承天鉴,天外石铸,可映血脉真伪。然性暴烈,非仁德之主不能御。太祖言:此物可定国,亦可亡国,慎用之。”
又见前朝野史载:“永昌三年,帝启承天鉴,鉴现血光,帝暴毙。群臣骇,遂封鉴于陵,永不启用。”
永昌三年——先帝驾崩之年。
难道先帝非病逝,而是启鉴亡?
母亲说“那物会噬主”,孙济世亦警告,原来如此。地火宗知否?若知仍冒险,恐不在乎开启者死活。
天色渐暗,秦羽离开藏书阁。回廊遇小太监递来食盒:“有人嘱交大人亲启。”
回偏殿开盒,无食,仅字条与断箭。字条书:“明日酉时,城南土地庙。独来,否则人质死。”断箭刻“冯”字。
冯匠人还在他们手中。明日酉时,恰是帝陵前一日,意在乱他部署。
必去。但独往是陷阱。
秦羽取出母亲金簪,灯下细看。“勿信”二字隐现。勿信谁?送信人?或所有人?
他想起名单上“莫七”。影卫副统领。
赌一把。他取影卫令牌,暗号书:“明日酉时,城南土地庙,需援。秦羽。”交周平:“用影卫渠道送首领手中。”
“大人,若莫七是内奸……”
“那便验影卫立场。”秦羽眼神坚定,“不来,则不可信。来,多份助力。”
周平领命。
秦羽又写两信:一予太子,交代若未归则按计划行;一予孙济世,托付名单。
夜深,秦羽和衣难眠。推演明日种种。土地庙单门后院矮墙,伏兵或在庙内与周边民宅。
他开小木箱,取影卫所赠及自收集暗器药物,择顺手的藏身。
三更时,周平归:“消息已送,影卫回此。”递上铜钱,缘刻“收到”暗记。
“好。你去歇,明日不必跟。”
“大人!”周平急,“让我去吧。”
“不可。对方要独往,你跟反坏事。”秦羽拍其肩,“定归。”
周平红眶重礼:“大人保重。”
秦羽换深灰布衣,缚短刃于小腿,藏暗器袖间腰间,服解毒丹。调息待时。
午后,秦羽步行出宫,混入街市,察无人跟踪。
城南土地庙墙根冷清。秦羽远观,门闭周寂,无异样。但知平静藏杀机。
酉时至。秦羽推门,吱呀声刺耳。庙内昏暗,唯长明灯弱光。一人跪背门,手反缚。
“冯匠人?”
那人转面——陌生青年,诡笑。同时门闭墙翻,弩箭露,指秦羽。
“秦大人,恭候多时。”神像后音出。
秦羽握暗器,平静:“我来了。冯匠人何在?”
“莫急。”黑袍人自神像后出,蒙面仅露眼,“钥匙和图,带否?”
“先见人。”
黑袍人拍手。神像底座移,现地洞。两黑衣人押白发老者上,衣衫褴褛目清明——冯匠人。
“东西?”
秦羽取布包:“此。放人,即予。”
“同时。”
数三,秦羽抛包,黑袍人示意放人。
冯匠人踉跄来。擦肩刹那,秦羽抓其臂低喝:“走!”拽人冲侧墙,袖出钩索勾梁,另手掷烟雾弹,庙内白雾漫。
弩箭乱射,秦羽已荡窗破出,滚地即奔。
后吼声步追。
秦羽早有备,拐巷弃板车,掀草席现衣袍。“快换!”
两人速更衣,秦羽为冯匠人粘假须,自戴斗笠。旧衣塞板车暗格。
追兵至巷口:“人呢?”“分追!”步远。
秦羽松气视冯匠人:“前辈受苦。”
冯匠人摇首,声哑:“他们逼解龙睛图,我装糊涂只言无关。秦大人,帝陵不可进,承天鉴凶物啊!”
“我知。但须阻。”秦羽扶起,“先离。”
两人混入街市人流,未回东宫,绕城北安全屋——早年置,周平不知。
小院备食药。秦羽让冯匠人歇,自守窗观。
冯匠人饮水缓气:“秦大人,地火宗后是李甫,但李甫后还有人。我偷听他们称‘主上’。”
“主上?”秦羽皱眉,“谁?”
“不知。但言主上不仅要承天鉴,还要……太子命。”
秦羽心寒。
“还有,”冯匠人低声,“他们说宫中有内应,位高至……可左右陛下病情。”
能左右病情?唯太医或近侍。
秦羽思皇帝骤病咳血昏迷。若人为,黑手已伸帝侧。
夜渐深。秦羽安顿冯匠人睡,自无眠。
明日帝陵之约。对方布网,他筹码少。
但至少救出冯匠人。无他,对方难准确寻鉴。
窗外忽传轻鸟鸣,三短。
影卫暗号。
秦羽轻开门,院中立黑衣蒙面人——影卫首领。
“秦大人好手段。”首领低声道,“今日土地庙,我的人外围解六埋伏弓手。但对方主力未现,似试探。”
“多谢。”秦羽拱手,“莫七今日异动否?”
首领默片刻:“有。他调三队人,言加宫禁。但我查,那三队出宫往城西。”
城西,李甫别院向。
“内奸定矣。”秦羽道。
“不止。”首领取纸,“莫七房搜此。”
纸绘帝陵玄宫简图,标出入口,一红圈侧门——正龙睛图示。
“他果助地火宗。”秦羽目冷,“明日帝陵,他会去?”
“会。陛下昏迷,影卫他暂统。将以巡防为名带入。”首领顿,“秦大人,明日我带亲信随,但人少。你小心,莫七或于玄宫内下手。”
“明。”秦羽点头,“明日玄宫见。”
首领抱拳,消失夜色。
秦羽关门倚板,长吁。
明日,一切分晓。
他视屋内熟睡冯匠人,抚怀中丙七钥与龙睛图。
母亲,福伯,孙济世……众人护他导他。
今轮他护该护之人。
窗外,月明星稀。
明日,决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