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僵持间,内堂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伴随着喝骂声:“你们要干什么?放人!别打了!别打了!”
只见图穆善先前派去的亲卫们,拽着一个倒绑双手、嘴上塞着布团的人匆匆跑了出来。
王拓定睛一看,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被缚之人竟是府中亲卫葛尔泰!他怒喝出声:“格尔泰!你怎么……”
图穆善的亲卫慌忙格葛尔泰口中布团扯掉。
格尔泰踉跄着滚到地上,大声喊道:“二公子!这明焕阻拦步军统领衙门救援,他说所有巡防营士卒皆被派出去巡防,衙门中只有十余笔帖式和亲兵,拒不派兵!我等了许久,实在等不下去,打算骑马去寻爵爷搬兵,没想到他竟然把我扣住!”顿了顿语气恨恨的接着道:
“刚才听看押我的兵士说,要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处决,随便找个地方扔了!”
格尔泰话音刚落,图穆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的冷汗滚滚而落,他慌乱地挥舞着手,声音都变了调:“快!快给格大人松绑!愣着干什么!”几个亲卫手忙脚乱地冲上前,解开格尔泰身上的绳索。
图穆善猛地转身,怒目盯着明焕,手指着他,怒声道:“明焕!你竟然勾结反贼,意图不轨!来人啊,把明焕给我关起来!”
明焕涨红了脸,向前挣扎着,大声叫嚷道:“图穆善!你我品级一样,你无权处置我!今天府中有人擅闯,吵闹不休,我是为了维护衙门秩序,才不得已将他关起来!至于他说亲卫要杀他,简直是无稽之谈,绝无此事!”他色厉内荏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王拓稳稳地坐在马上,脸上挂着一抹冷笑,声音满是讥讽道:“穆大人,这就是你们步军统领衙门办的好差?拒不救援放任逆贼攻打我府,差点让我富察家满门遇害!”
说着,他伸手入怀,缓缓掏出一方印玺。
王拓朗声道:“两位大人可识得此物?”
图穆善定睛一看,心中大惊。这正是昨日福康安府中上爵宴时,圣上亲赐的玉玺。
图穆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奴才恭请圣安!”额头紧贴地面。
王拓把玩着印玺,冷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射向明焕:“明大人,在下只是个小小爵爷公子,确实无权处置你。我这就持此印玺,直奔乾清宫告御状!你就好好在这衙门里等着,等我回来,再跟你好好清算!”
话音刚落,图穆善慌忙起身,高声下令:“来人!把明焕明大人‘请’到偏厅好生‘招待’!”他特意加重了“请”和“招待”的语气,又转头吩咐亲信亲卫:
“你们几个,守在偏厅门口,务必‘照顾’好明大人,半步都不许离开!”
亲卫们心领神会,立刻上前将还在叫嚷辩解的明焕左右架住,半推半搡地带进了衙门内。
王拓无心与图穆善虚与委蛇,翻身上马时低声对格尔泰道:“随我入宫!”又转头看向乌什哈达,后者心领神会,轻哼一声扬鞭,战马嘶鸣着率先冲出,五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朝着宫城方向疾驰而去。
马蹄声如骤雨般在长街炸响,五十余骑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气直逼皇城。
王拓骑在马上,身下的战马随着奔跑剧烈起伏,他却仿佛感受不到颠簸,双眼凝视着前方,脑海中思绪翻涌。
八岁的身躯在夜色里显得单薄,可眸中却闪着不属于孩童的深沉。
王拓清楚,凭借乾隆对自己的宠爱,还有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这场变故既是危机,也是契机。
作为富察家备受宠爱的幼子,自己本就时常伴于君侧,这份得天独厚的身份,此刻成了最锋利的武器。况且,经历两世生死的自己,比任何人都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此番带着满身血污、手持御赐玉玺求见,只要在皇上面前展现出孩童该有的脆弱与愤怒,再以富察家满门险些遭难为由,定能激起圣怒。
“这些事既然发生了,我便要用这恩宠做刃,用这孩童身份为盾。”王拓在心底暗自盘算,连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狠绝,
“不把这滩浑水搅得更乱几分,如何让藏在暗处的鬼魅现形!”
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王拓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胸前未干的血迹早已凝结成块。
当队伍抵达午门之外的下马碑处,乌什哈达一把扯住缰绳,带着王拓翻身下马。
王拓当先,乌什哈达和萨克丹布急忙护在左右,三人踏着青石板大步向宫门走去。
守宫门将乌林达远远听见马蹄声,早已率领禁军持戈戒备。
待看清来人模样,他脸色骤变,急忙迎上前去:“哎哟,二公子!这都宵禁时辰了,您怎还带着人……”
话音戛然而止,他盯着王拓染血的衣襟,又瞥见身后侍卫腰间带血的兵器,心中猛地一沉。
王拓冷着脸,往日温润的面容此刻如覆寒霜,他伸手入怀,取出“长春居士“玉玺高举过顶,朗声道:“乌林达大人!我要持此玺进宫,前往乾清宫告御状!”
“二公子!这……这到底出何事了?”乌林达下意识伸手阻拦,却被王拓用力甩开。
乌林达踉跄两步,惊道:“好大的力气!”
“您看我身上这血!”王拓眼中泛起血丝,怒声道:“今夜若不是阿玛亲信返京救援,明日您见到的,就是我富察家满门尸首!”
说罢,他不再理会呆立当场的乌林达,高举玉玺便要往宫门内闯。
乌什哈达和萨克丹布紧跟其后,却被禁军拦住。
乌林达急道:“二位大人!皇宫禁地,不可携带兵器入内!”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将身上兵器解下,重重扔给边上守卫。
乌什哈达一瞪虎目,沉声道:“我二人已决意辞官,一切罪责由我们承担!但小主子刚刚遭人刺杀,今夜我二人半步也不会离开他身边!”
王拓闻言脚步一顿,回头望向这两位自小便护在自己身侧的汉子。暖意涌上心头。
定了定神,沉声道:“乌林达大人,今夜发生之事处处透着诡异。我要带乌什哈达、萨克丹布随我一同面圣!若有违例之处,我愿一力承担!”
说罢,他高举玉玺,大步踏入宫门,身后乌什哈达和萨克丹布犹如两座铁塔般举步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