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邸娇儿锐志昂,武韬勤练韵悠长。
论谈兵事才情露,府邸从今焕彩光。
福康安见灵虚子收王拓为徒,眼角眉梢尽是喜色,拱手道:
“幼子有幸得道长收录门墙,这拜师之礼断不能少。改日定要大排宴宴。”
灵虚子摆了摆手,和声道:“使不得、使不得。出家之人,厌烦这些俗礼。这师徒缘分,贵在心意相通,你我知晓便罢,何必拘于形式?”
福康安见老道态度坚决,虽觉遗憾,也只得作罢。挽留道:“如此道长且留下用顿午膳,我等略尽地主之谊。”
灵虚子轻轻摇头:“爵爷美意老道心领了。只是上巳节法会将至,坛场布置、供品筹备诸多事宜,还需老道与张天师一同商议。这法会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老道实在不便久留。”他目光转向王拓,慈眉微扬,
“徒儿如今神魂归位,但这副身子骨尚需磨合。那呼吸之法已传于你,且先按此调养。”
言罢,他上前半步,郑重叮嘱:
“明日一早,老道便来传你武当剑法。剑法配合呼吸吐纳,能助你更快掌控身躯。先前学过的拳脚招式,亦可简单演练,但切记不可逞强用力,一切以稳固根基为主。”
王拓认真点头,清澈的目光满是敬重:“徒儿记下了,谨遵师父教诲。”
福康安亲自将灵虚子送至府门,看着老道与道童的身影消失在街巷尽头,才转身回府。
王拓扶着门框,目送几人远去的背影逐渐缩成小点,转头对念桃道:
“念桃姐姐,扶我去园子里走走。”
话音未落碧蕊已抱着扎衣等物疾步赶来。与念桃一起为王拓更衣,又将墨色大氅披在他肩头,柔声说道:
“二公子仔细着凉,这风里还带着寒气咧。“
青石小径蜿蜒入竹林,念桃半环着手臂虚扶在他肘边。
王拓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双膝打颤。待转过第三道月洞门,他顿住身形,示意念桃松手。
少女指尖悬在半空,紧张地看着少年独自迈出步子。王拓起初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带着试探,渐渐加快步伐,靴底踏在青砖上踏踏作响。
待穿过垂花门,他已能健步如飞。
演武场上的青石板泛着露气,王拓解下大氅递给念桃,又将扎衣紧了紧,把下摆利落塞入腰中。
他缓缓吐了一口气,乌黑的辫子甩至脖间,双脚不丁不八,摆出八极拳的起手式。
体内潜藏的劲力随动作翻涌。他屈肘突刺,一记穿心肘直突而出;紧接着侧身旋步,以肩为锋贴身撞出,脚下一跺青石抢步而上。拳风阵阵,步打连环看似不快,却劲力十足。
招式随性而发,王拓身影团团而动。他弓步出拳,以拳带肘,肩随肘动衣袖烈烈作响。
崩拳如惊雷炸响;转身力透腰背,挂拳如乳燕投林。
汗水顺着自下颌滴落,即将坠地时被拳风震碎于空中。
王拓沉肩坠肘,拳风虎虎生威之际,悄然将武当呼吸之法融入其中。
随着绵长的气息在丹田与百会间流转,他只觉四肢百骸的枷锁正被层层卸去,原本滞涩的筋骨,渐渐地意念通达。
当一记‘霸王抱鼎’悍然轰出,掌心竟带起破空锐响,让人听得浑身筋骨一酥。
缓缓收势,王拓头顶热气白雾氤氲,胸腔剧烈起伏,这两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看到旁边兵器架上的长枪,檀木枪杆缠着猩红枪缨,虽与前世惯用的六合长枪形制不同,一时技痒难耐。
长枪入手,前世二十年习武记忆如潮而出。王拓旋身抖枪,六合大枪的“封、闭、捉、拿、棚、捋”六式连环而出。
枪尖点点,白影森森,每一次震颤都从掌心沿着小臂经脉直贯脊背,檀木枪杆在劲力传导下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随着枪势渐快,枪缨绽开的红芒间仿若竟迸出缕缕的劲芒。
王拓沉浸在人枪合一的境界之时,演武场角门处传来熟悉的朗笑:“好枪法!”
福康安腰间麒麟玉佩撞出清越声响,不知何时已立在场边。
王拓缓缓收势,将大枪往地下一杵,枪鐏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他抬手擦了擦额间汗水,多日的病容一扫而空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英武之气勃然而发。
福康安目光紧紧盯着那杆长枪,沉声道:“你这枪法,从何处学来?”
王拓神色坦然:“就是那个老乞丐给的拳谱,后面附了几张枪棒图式,照着图练的。还有就是在宫内随圣上习武之时,跟侍卫请教的。”
福康安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枪出如龙,倒有几分章法。只是病体初愈,可别逞强伤了筋骨。”
王拓颔首应允。瞧见场边排列整齐的劲弓,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抬手指向箭靶:“阿玛平日用几力的硬弓?”
福康安抬手比划:“练力时用十五力的硬弓,战场上惯用十二三力的,既能保证射程,又不失准头。”他目光转向王拓。
“我儿如今能开几力的弓?”
王拓有些腼腆地挠挠头:“落水前能开十二力的,现在倒还没试过。准头也还得练。”
说着走到兵器架前,熟练地拿起那把十二力的弓。双臂微微发力,弓弦缓缓拉开,连拉三次后,故意喘着粗气放下弓。
“武当道长传的呼吸心法果然神妙!”王拓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十二力的弓使起来竟比从前还顺手,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其实他心中清楚,此刻的劲力远不止于此,但他谨记不能太过张扬。
说着,王拓取来箭矢,大步走到五十步外。搭箭拉弓时,竟感觉弓弦在手中无比轻盈,仿佛与手臂融为一体。竟产生了如臂使指之感。
随着“嗖、嗖、嗖”几声,六支箭矢接连离弦,箭箭命中靶心!
福康安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按住儿子的肩膀:
“够了够了!箭法枪法虽好,也得注意调养。大病初愈,切不可过度劳累。”
王拓意犹未尽地点点头,心中却暗自欣喜——这副身体与前世武学的契合度,比想象中还要高得惊人。
念桃见王拓收势站定,忙小跑上前,将墨色大氅轻轻披在他肩头,小声道:
“公子仔细着凉。”
王拓颔首致谢,转身与福康安并肩往回走,靴底踩在青砖上发出清脆声响。
“昏迷五日,身上怕是都酸臭了。”王拓抬手嗅了嗅衣袖,皱眉笑道,
“又出了这一身汗,得赶紧回去沐浴更衣。阿玛公务繁忙,不必总守着我,儿子已经大好了。”
福康安闻言爽朗大笑,眼中满是欣慰:
“自打回京你就落水昏迷,这五日堆积的公务如山。今日你已痊愈。我得去书房与刘林昭商议,明日入宫面圣事宜。圣上定会问及台湾战事,还有战后治理,奏折还需细细斟酌。”
王拓眼睛一亮,装作好奇地凑过去:“听起来好有意思!阿玛,等我沐浴完也去书房听你们议事好不好?我还从没听过军中事务呢!”
他抿着唇腼腆地笑笑,刻意压下眼底的深沉,做出少年人憧憬的模样。
福康安微微一怔,随即笑着揉了揉儿子的头:“好,换了衣裳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