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正色道：陛下横扫六合，终结数百年战乱，创前所未有之伟业。
** 业之盛，千古无二。”
嬴政闻言失笑：堂堂剑圣何时也学得这般谄媚？
臣所言句句肺腑。”盖聂目光灼灼。
嬴政大笑畅饮，忽又怅然：寡人自问无愧天地，唯对一人......话音未落，盖聂已会意，余光瞥向楼上某处，嘴角微扬。
剑圣。”嬴政突然仰首，你说...寡人还能见到他吗？
必能如愿。”盖聂答得斩钉截铁。
嬴政轻笑，身形却陡然佝偻。
近日天现异象，始皇帝死而地分的谶言如鲠在喉。
若大限真在三月之后......
只怕...等不到那天了。”一声长叹裹挟着无尽苍凉。
阁楼上，苍白青年闻声剧震，扶栏的手微微发抖：父王......
盖聂斟酒的手悬在半空。
嬴政忽肃容道：剑圣，寡人要你立个承诺。”
陛下请讲。”
若真有那日...嬴政目光如炬，替寡人护他周全。”
“到时候他要是来了，你一定要全力帮他。”
嬴政神情凝重地说道。
“剑圣，你能答应我吗？”
盖聂神色变幻，目光越过嬴政肩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陛下，恕难从命。”
嬴政脸色一僵。
“你......”
盖聂却露出浅笑，望着嬴政身后说：
“因为臣认为，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陛下...您不如亲自回头...对他说吧！”
嗯？
嬴政身形微滞。
盖聂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转身和谁说话？
这个念头让嬴政心头一颤。
一个不敢想象的猜测浮现在脑海。
他缓缓侧首，艰难地转过身去。
那张向来威严的面容此刻交织着期待、惶恐与......
......
昏黄的烛光里。
一道清瘦的身影映入嬴政眼帘。
苍白的脸庞没有血色，却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高挺的鼻梁，如剑的眉峰，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嬴政怔怔凝视许久。
突然洒脱地转回头：“剑圣。”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寡人居然出现幻觉了......”
盖聂笑而不答。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哽咽的呼唤：
“父皇！”
父皇？
嬴政浑身剧震。
慢慢回身，难以置信地望去。
“你...你是......”
清瘦青年微微颔首。
“儿臣，拜见父皇......”
说着便要行礼。
嬴政霍然起身，一把扶住青年。
颤抖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这张年轻的面容。
那眉宇间的轮廓，
渐渐与记忆中稚嫩的模样重叠。
嬴政忽然红了眼眶。
这是...我的夜儿？
他张了张嘴，却不敢相认。
威震天下的始皇帝，此刻竟潸然泪下。
......
酒馆里。
嬴政死死攥着青年的手臂。
仿佛稍一松手，眼前人就会化作泡影。
这样的梦境，他已做过太多次。
他害怕。
害怕这又是黄粱一梦。
害怕这只是醉后的痴想......
时间静静流淌。
盖聂独酌烈酒。
望着这对重逢的父子，默默不语。
赢长夜也凝视着眼前疲惫的男人。
十三年了。
当年英武的父皇，已添了风霜。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句：
“父皇...夜儿回来了......”
......
嬴政身形摇晃。
颤抖的手抚上那张苍白的脸。
声音哽咽：
“好...回来就好...好啊......”
“这些年...苦了你了......”
......
翌日。
咸阳宫。
嬴政颁下严令：
凡帝国公子、文武百官，
皆须入朝觐见，违者立斩！
.......
黎明。
咸阳宫麒麟殿。
号角呜咽，战鼓雷动。
以扶苏、胡亥为首的二十余位公子缓步入殿。
李斯、蒙毅、蒙恬、王翦等数千朝臣相继列队。
龙椅之上。
嬴政目光如炬，扫视殿中文武。
群臣行毕大礼。
山呼 ** 声震殿宇。
“平身。”
嬴政转向章邯：“人都到齐了？”
章邯迟疑道：“唯奉常李大人未至......”
嬴政不耐挥手：“斩！”
满朝哗然。
向来迟到的斩令，今日竟要动真格？
......
百官之中。
李斯等人暗自心惊。
陛下这般阵仗，
莫非有天大的事要宣布？
连诸位公子都悉数到场。
难道......
想到这里，李斯与蒙毅同时心头一震。
莫非陛下自觉龙体欠安？
要在今日定下储君人选？
......
不仅他们二人，殿内不少心思敏锐的臣子也浮现同样猜测。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公子队列，
聚焦在最前方的扶苏与胡亥身上。
......
此刻两位公子同样满腹疑云：
父皇今日这般大张旗鼓，究竟所为何事？
莫非......是要确立太子？
四目相对的瞬间，
火星迸溅，二人眼中皆燃起志在必得的火焰。
......
龙椅上的嬴政肃然环视群臣：
诸卿！
今日召集群臣，是为宣布要事。”
话音未落，殿内已起 * 动。
究竟何等大事，竟让陛下如此郑重？
百官纷纷屏息凝神。
却见嬴政忽然展颜，
声若洪钟：宣大秦长公子觐见！
嗯？
长公子？
所有视线齐刷刷射向扶苏。
这位素来稳重的公子此刻表情精彩纷呈，
从茫然无措到喜上眉梢——
果然...父皇终究属意于我...
身侧的胡亥瞳孔骤缩，
指节捏得发白：
不可能！父皇分明更宠爱我才对！
.......
万众瞩目下，扶苏整肃衣冠，
以最标准的礼仪朗声应答：
儿臣在！
然而龙椅上的反应令他如坠冰窟。
嬴政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便继续殷切望向殿门——
仿佛在等待某个更重要的人物。
？
扶苏僵立当场。
胡亥见状暗自窃喜，
肩膀不住轻颤。
群臣面面相觑：
陛下既召长公子，为何又置之不理？
赵高、李斯等重臣却骤然变色，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
......
嗒、嗒、嗒
清越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陌生青年缓步入殿。
苍白的面容透着病态，
玄色锦袍却衬得气度非凡。
当青年躬身行礼时，
满朝哗然——
儿臣拜见父皇！
什...什么？！
绝大多数朝臣瞠目结舌：
这莫不是认错了父亲？
李斯等人却倒吸凉气：
那眉眼轮廓，
与陛下年轻时竟有七分相似！
果然...是他回来了！
......
哈哈哈！
嬴政开怀大笑，
目光慈爱得令人陌生：
夜儿免礼。”
快到寡人身边来！
病弱青年——赢长夜微微颔首，
刚踏上玉阶便被嬴政亲自搀住：
你病体未愈，当心些。”
？？？？？？
满殿臣子只觉认知崩塌。
这还是那个威震四海的始皇帝吗？
李斯等人暗自计较：
当年最受宠爱的长夜公子归来，
陛下这般反常倒也不难理解......
公子队列早已炸开锅。
胡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皇何曾对我这般温柔过！
扶苏面色阴晴不定，
忽然想起蒙毅曾经的告诫：
只要那人不现身，
你永远都是大秦长公子。”
扶苏望着大殿方向，低声自语：他...回来了...
......
同一时刻。
893 麒麟殿内。
文武百官神色各异。
嬴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随即展露笑容，望向赢长夜。
夜儿。”
今日为父特意为你设下这场朝会。”
看来还有不少人不认识你，不妨向诸位做个介绍。”
遵命，父皇！
赢长夜欠身行礼，而后转身面对满朝文武。
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面孔——
朝臣、侍卫、诸位公子。
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大秦长公子，赢长夜！
清朗的声音虽不洪亮，却清晰回荡在整个大殿。
这是宣告归来的宣言！
话音落下，殿内鸦雀无声。
赢长夜三个字在殿宇间久久回荡。
群臣震惊，诸公子愕然。
这个陌生青年，竟真是大秦的长公子！
见众人毫无反应，
嬴政眉头一皱，冷声道：都哑了？
嘶——
百官这才如梦初醒，纷纷躬身行礼：拜见长公子殿下！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公子队列：你们呢？
也哑了不成？
众公子被这目光震慑，慌忙向赢长夜行礼：拜见兄长！
声音整齐划一。
人群中的扶苏强忍屈辱，胡亥难掩妒恨。
赢长夜淡然抬手：诸位请起。”
谢长公子！
众人齐声应答。
殿上，嬴政满意点头。
暗处，白衣剑客目睹此景，亦轻轻颔首。
.......
上卿府内。
蒙恬、蒙毅与扶苏相对而坐。
蒙恬长叹，没想到十三年前那孩子竟还活着。”
蒙毅点头附和：本以为十三年杳无音信...
早该不在人世才是。”
真是出人意料...
扶苏看着二人愁容满面，心急如焚。
胡亥一语成谶，自己从长兄变成了次子。
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壤之别。
长公子尊位既失，
又不及胡亥善于讨好父皇，
加上嬴政对赢长夜格外偏爱...
储君之位，岂非再无指望？
扶苏愁眉不展：二位，如今我该如何是好？
蒙毅沉吟道：公子不必过虑。”
长夜公子离宫十三载。”
陛下心怀愧疚，这般厚待也在情理之中。”
待时日一长，这份愧疚自会淡去。”
蒙恬立即附和：正是！
观那长夜公子面色苍白，
形销骨立，必是沉疴在身。”
说不定何时就...
说着意味深长地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