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室只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在巨大的空间里投下浓重阴影。
对赵总的反击算阶段性胜利，空气里却没半点喜悦，反倒死寂的像是暴风雨前夜。苏言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一言不发。
顾夜宸打破沉默。
“赵总不会就这么算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画室里有些沙哑，“他那种人，被逼到绝路，只会选最极端的方式。”
苏言没回头，只淡淡“嗯”一声。他当然知道，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赵总就像一头受伤野兽，接下来的反扑必然致命。
“他会查我们。”顾夜宸继续说，语气平静的像在分析一份商业报告，“他动用所有资源，很快会查到我在给你当司机。”
这一点，苏言也想到了。他甚至觉得，赵总可能已经知道。
“然后，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挖出我们曾经的关系。”顾夜宸的声音顿了顿，每个字都像石子似的投进冰冷的湖面，“那段...‘囚禁’的关系。”
苏言后背一僵。
他终于缓缓的转过身，看向阴影里的顾夜宸。那个男人坐在角落的单人沙发，大半张脸都隐在黑暗，只有一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亮的有些异样。
“他会把所有不堪的细节捅给媒体。”顾夜宸的声音没一丝波澜，“照片跟视频，所有的一切。他要的不是钱不是项目，他要的是让你彻底身败名裂，从你刚站上的高台，重新摔回泥里，再也爬不起来。”
苏言心脏猛的一沉。他最担心的事，被顾夜宸用最冷静也最残忍的方式说出来。
他刚在艺术界崭露头角，前途一片光明。如果那些黑暗的屈辱的过去被曝光，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没人会关心真相，人们只会津津乐道那些猎奇又肮脏的细节。他苏言，会从一个天才画家，变成一个被变态影帝囚禁过的玩物。
“所以，”苏言的声音也冷下来，“你的结论呢？”
他以为顾夜宸会提出一个更周密的，反击的商业计划。
但顾夜宸接下来说的话，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保护你的唯一方法，就是你先发制人。”顾夜宸从阴影里抬起头，目光直直的看向苏言。
“公开承认你是受害者，”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而我，是施暴者。”
画室里陷入绝对的安静。
苏言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他盯着顾夜宸，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疯狂的痕迹。
但没有。顾夜宸的神情是理智的，甚至是笃定的，仿佛他提出的不是一个自我毁灭的计划，而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解决方案。
“你...说啥？”苏言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这是唯一的破局之法。”顾夜宸的逻辑清晰又冷酷，“在赵总引爆舆论之前，你主动站出来，以一个勇敢的，挣脱枷锁的受害者身份，控诉我曾经对你犯下的罪行。舆论会站在你这边，同情你的遭遇，赞美你的坚强。你会成为一个浴火重生的符号，你的艺术生涯非但不会受损，反而会因此更进一步。”
苏言听着，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蹿起，瞬间冻结四肢百骸。
他看怪物似的看着顾夜宸。
“那你呢？”苏言终于找回声音，他一步步走近，逼视着沙发上的男人，“你考虑过你吗？”
顾夜宸脸上甚至浮现一丝极淡又自嘲的笑：“我？”
“你以为现在跟几年前一样吗？”苏言的声音猛的拔高，带着压不住的火，“你现在已经不是顾影帝了！再次入狱，欺凌弱小，施加暴行...这些罪名会让你被舆论彻底撕成碎片！你会被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他说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可对面的男人却似乎毫无感觉。
顾夜宸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那双曾盛满偏执跟疯狂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平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清晰。
“我罪有应得。”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巨石，狠狠砸在苏言心上。
苏言所有的质问跟怒火，都在这一刻被堵了回去。他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这个计划，完美的保护了苏言的一切，名誉事业跟未来。
而代价，是顾夜宸的彻底毁灭。社会性的，法律上的，永不超生的毁灭。
他竟然...心甘情愿。
苏言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画室里突兀又冰冷。
“顾夜宸，你以为你是谁？”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里是彻骨的寒意跟不容置喙的占有。
“你想用自我毁灭来扮演一个伟大的赎罪者？用你的万劫不复，来换我的心安理得？”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告诉你，你没这个资格。”
他俯下身，一把揪住顾夜宸的衣领，强迫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如同宣判。
“你是我的。你的罪该怎么赎，你的下半辈子该怎么过，都由我来决定。”
“你想就这么干干净净的去死？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