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那佟枯祖越战越惊,深感这老瞎子分明是在消耗自己!待他内力将尽之际,那些阴毒杀招定会再次接踵而至。殊不知夏百画此刻全凭本能厮杀,多年荒废的修为早已不复当年。然而骨子里的傲气与血性却在其生死关头猛然苏醒。那如走马灯般的强横道术在脑海中闪回,每一招都似冥冥中自有神助。
而佟枯祖却越战越惊,虎口震裂也浑然不觉,只觉对方剑势如附骨之疽,竟窥破了自己所有之杀招。若非那过目不忘之天赋,能在生死关头顿悟青铜卦签中的磅礴奥义,此刻夏百画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这老东西在戏耍于我!佟枯祖心头一凛。冷汗涔涔间,眼见取胜无望,想到甚至可能赔上性命却一无所获,贪生怕死的本性终于占了上风。他眼珠一转,忽然狞笑道:既然这瞎子双目已废,那太乙神术想必也修不成,不如去寻那妖界之阴玉火莲!
却见其袖中黑雾暴起:老瞎子!咱们后会有期!伴着一声厉喝,佟枯祖身形突然暴退数丈,周身腾起那腥臭黑雾。待雾气散尽,早已不见其踪影。休走!夏百画怒喝一声,指端气剑骤然劈开浓雾,却只斩到一缕残影——云龙飞天之境登时施展开来,只见其身形激射而出…转眼便掠过数十里之遥。
夏百画于半空之中猛然顿住身形,布满血痕的干瘪眼窝四顾着远方,血珠凌空滴落间,凄然道:纵使追到天涯海角...沙哑的誓言随风飘散,老者身形如电,朝着仇人逃遁的方向疾追而去。三百里外的山道上,一场更残酷的追杀正要展开。
佟枯祖强忍剧痛逼出心头精血,以血炼魂魄之术布下幽冥阴兵阵,趁乱仓皇遁走。他本想休整后再寻那青丘谷狐族晦气,却不料被那夏百画一路追杀三百余里。仓皇逃窜间,这魔头仍不忘咬牙切齿地咒骂着:老瞎子,待本座取得阴玉火莲,定要你加倍奉还!而想到此番重伤皆因其座上宾的情报有误,眼中暴戾之气更浓,不由恨声道:杂碎!等本座回头,看不活剐了你……
夏百画力竭跌坐林间,空洞的眼窝处再次渗出两道血痕。三百里追杀终究功亏一篑,更痛失至亲骨肉。雪恨未果的挫败与痛失孙女的悲恸此刻交织,往昔种种如烟消散。万千温情掠过心头,在这万念俱灰之际,悲怆中忽觉灵台骤然清明,那夏百画竟在极致痛苦中参透大道真谛。他当即施展太乙神术,声波须臾之间便穿透虚空,直抵那梵音幻境,终使真涯子辨出并非幻听。
真涯子辨得传音非虚后,当即循着咒诀指引瞬息隐入虚空。真涯子须臾千里而至,只见那夏百画此刻正端坐于枯木下,眉间愁绪未散,然而周身却隐现氤氲灵光,灵台处更是萦绕着玄妙气息。他疾步上前深施一礼:前辈召唤,不知有何吩咐?
夏百画默然掐算良久,忽从怀中郑重捧出一杆狼毫。却见笔身莹润如玉,笔锋隐现华光。夏百画声音沉若钟鸣,肃然道:此乃神笔一诺,今日托付于你。望善用其通灵之力,来日必堪大用。说罢将毕生至宝缓缓递出,林间忽起清风,似有天道共鸣。
真涯子神色一凛,慌忙俯身推拒:万万使不得!话音未落已双膝跪地:弟子拜见师祖!他双手微颤,声音里透着难掩的激动,前日承蒙赐宝,弟子竟不知那青铜卦签乃我无极宫镇派至宝!更不知您老人家便是恩师的九师叔。先前弟子多有怠慢之处,还望师祖海涵......
夏百画含笑不语,掌心轻覆其顶,真涯子只觉灵台一阵清明——霎时间,一股清泉般的灵力自百会穴涌入,浑厚灵力如春风化细雨一般涌入经脉,瞬息涤荡四肢百骸。
夏百画声音似远似近:道之为物,恍兮惚兮。名之所在,空谷回响。譬如铜钟,其声自鸣;譬如朝日,其光无界......却闻其声如晨钟暮鼓,在灵台深处回荡: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真涯子尚在参悟之际,正处恍惚之间,又闻谆谆教诲:尔心性澄明,却不通世故;赤子之心未泯,却难辨世情真伪;满腔正义,反而事与愿违;嫉恶如仇,恰易伤及无辜;情真意切,偏拙于言表;坚守本真,却困于执念,辜负眼前人;固守己见,难免辜负其心;沉湎过往,却错过了当下芳华......
落花逐水,终须两厢情愿;韶华易逝,青春断难重回。尔情路蹉跎十载,可知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念你天资卓绝,与老夫有缘,特赠十六字真言:『情起缘生,情灭天定,鸿消鲤息,心月孤明』……
真涯子正似懂非懂之际,却见云霞渐起,夏百画的衣袂猎猎飘飞:你我既有师徒之缘,且再记下这十六字——情起由缘,情尽由天,杳无音信,我性空山!话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
余音未绝,夏百画身形已化作流云散去。师祖!真涯子追出数步:师祖且慢——呼唤声在山谷间回荡,唯见东方天际云卷云舒,却闻天际余音袅袅:万法随缘......便再无声息。真涯子默诵着夏百画赐下的四十字真言,胸中似有惊涛拍岸,波澜起伏间,其意久久难平。
暮色渐沉,皎月悬空,真涯子这才猛然惊觉时光流逝。然而他却仍在回味夏百画留下的只言片语,并反复咀嚼着那些关于这支神笔一诺的灵咒,指节不自觉地摩挲着笔杆。原来这支能点化万物之神笔,原来这神物的奥秘,不仅其神迹需借月华方能显现,玄奥之处更需借月华之力。夏百画虽传授了催动灵力的咒诀,却对画法却绝口不提。
这神笔一诺与凤羽灵力同源,更与传说中的断桥古剑系出混沌初开时的上古法器。夏百画临别时意味深长地告诫:天机不可言传,需自行参悟。见真涯子仍困惑不解,老道又点拨道:太乙神术中或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