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佘勒心头一惊。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心道这六道岗何时竟出了这等不懂规矩的狂徒?佘勒瞳孔紧缩间,却见那汉子在廊下来回踱步,双眼圆睁却目光涣散,嘴里不住地吧嗒作响,布满老茧的手掌在络腮胡茬的脸上胡乱地抓挠着,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
那佘勒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心头火起,却在惊愕间未及细察对方空洞的眼神里透着的异样——这分明是个梦游之人!
世人皆知,自古梦游者虽睁双目,实则却视而不见。此刻那汉子呆滞的目光虽偶有闪动,却如同蒙着层雾霭,对外界全无反应;其眼神涣散,目光空洞,看似闪躲实则毫无焦点。偏生佘勒误将其当作酒后失态,那副茫然的神情在他眼中竟成了大不敬的挑衅。殊不知这汉子虽睁着眼,视觉神经却已休眠……
却见此刻这佘勒怒火中烧,只当是遇见个酒后撒泼的混账,哪还顾得上细辨端倪?眼见这厮对自己的呵斥充耳不闻,更觉得这厮是存心挑衅,当真是可恶至极……
放肆!佘勒额角青筋暴起,厉声暴喝道:你是哪个堂口的?竟敢在此撒野!却见那厮对自己的呵斥依旧置之不理,正当这佘勒暗自诧异间,只见这醉汉在梦游中竟含混着应声道:叫、叫我六哥就成...
这厮究竟是何人麾下?方才自己正唤着夫人名讳,这厮竟梦呓般念叨着师娘死了的混账话!更可恨的是,此刻又在胡言乱语自称六哥?简直是大逆不道!佘勒攥紧的拳头咯咯作响,却见对方恍若未闻,继续嘟囔着:叫...六哥就成...
这佘勒心头翻江倒海,全然未觉此人实乃梦游状态。夫人下落不明的焦灼阴云未散,又撞见这等悖逆之徒。对方那副不知死活的模样,与这荒诞的场面交织在一起,将他搅得心烦意乱。偏生这汉子面对盛怒竟全无惧色,这般反常倒叫他一时怔住,顿觉太阳穴被气的突突直跳。
殊不知这阴六此时正深陷梦魇之中——朱馨惨死的创伤在睡梦中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因这汉子睡前忆起朱馨惨死的画面,大脑仍在处理情绪记忆,迫使他在无意识间吐露着破碎的呓语。这才被佘勒听到他那脱口说出馨馨死了这大逆不道之醉话。
六哥罩...罩着你...阴六的喉结机械地滚动着,嘴角渗出白沫。佘勒怒火中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就凭你?也配?
佘勒眯起眼睛,慢条斯理地掸着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他忽然觉得这场面荒唐得可笑——自己竟在跟个梦游的醉汉较真。可当目光再次掠过那张呆滞的脸,怒火又腾地窜上心头:你倒是说啊,他咬着牙根冷笑,你这厮是谁的老子?
阴六的梦呓愈发混乱:老、老子是谁......不重要...罩你……
你罩着我?佘勒怒极反笑,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那汉子却作死一般继续嘟囔道:六哥罩...罩你一辈子...这番荒唐对答愈发激怒佘勒,他冷笑着抠弄指甲缝里的泥垢,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你倒是仔细说说,你究竟是谁的老子?哪来这么多的勇气?语气里满是讥诮,却掩不住心头窜起的无名火。
阴六在梦呓中肆意妄言,却不知自己正踏着作死的鼓点翩翩起舞,此刻正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老子是所有人的...大活佛...活佛算个屁...魔尊?艾无言...也是我儿子...托生…没我他得死...逆子…下月…二十六……都得死…
这些支离破碎的疯癫狂言里,竟暗藏着一个令人胆寒的真相:——下月二十六日,魔尊将借机脱困。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偏偏醉酒的他毫无防备地将这令人心惊的秘密尽数抛出。
佘勒冷眼旁观,对此竟浑然不觉,只当是醉汉的胡言乱语。他鄙夷地看着这个口出狂言的醉鬼,心想此人不仅酒量差劲,酒品更是糟糕。那些狂妄的言辞中,仿佛天地间唯他独尊,诸天神佛都不放在眼里。
殊不知这些疯话恰似预言先知的水晶球,已然隐约映照出魔尊逃生的日期与方式。那含糊的托生二字,或许就是破解一切的关键钥匙。可惜此刻在佘勒耳中,这些不过是酒鬼的荒唐大话——毕竟谁会相信,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醉汉,竟掌握着魔尊重临人间的惊天秘密?
呵…你倒是想得周全,要庇护这个,照顾那个。佘勒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可曾想过此刻谁来护你?杀意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却终究不屑对一个醉汉出手。
就在此时,尸狗与雀阴两位护法长老匆匆赶来。他们恭敬行礼之际,那阴六竟也摇摇晃晃地模仿起来:属下参见堂主...不等佘勒回应,这醉汉又自作主张地挥手道:起来回话...说罢竟兀自站了起来,最后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佘勒眉头紧锁,眼底骤然间闪过寒芒。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不仅亵渎堂规,更在朱馨最厌恶的醉酒状态下,于馨语轩前肆意喧哗。
七大护法长老的突然觐见,让佘勒暂时按下了杀意,但刚刚阴六那声滑稽的起来回话和随之而来的酒嗝,彻底点燃了佘勒的怒火,厉声质问道:此乃何人?何时入的山门?竟敢在此酩酊大醉!佘勒的声音像淬了冰。
他袖中的手指微微颤动,仿佛已经扼住了阴六疯狂作死的咽喉。杀意已经凝成实质,怒意在他嘶哑的声音里愈发的明显。摄魄堂的规矩向来以夫人朱馨的喜恶为准,触犯朱馨的忌讳比触犯天条更不可饶恕。而这醉汉不仅擅闯禁地,更是胆敢在馨语轩前喧哗闹事!已然触犯了更大的忌讳…
此刻的阴六就像只不知死活的飞蛾,正啪啪地扇动着那抡圆了的翅膀,扑向那最炽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