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涯子猛然坐起,案上墨迹未干的古卷还泛着泪痕。他目光怔怔地寻找着梦境中的那一杆信物,却怎么也寻它不见……梦中青衫书生的装束与此刻的道袍重叠交错。他徒劳地搜寻着屋内每个角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仿佛还能闻到若曦的气息。他恍惚地环顾四周,仿佛这样就能找回那个梨花带雨的身影般。
东方既白,又是一个无眠之夜。他终于懂得这些年若曦独自守望的滋味——那些晨昏定省的思念,那些午夜惊醒时枕边的空寂。或许这场轮回里,他们注定要交替品尝相思的苦酒。即便隔着两界,那些刻在笔杆上的誓言,终究化作心头永不褪色的朱砂。
他怔怔地想着,原来思念竟是这般滋味。此刻的若曦,是否也正望着空荡荡的床榻出神?虽然相隔两界,但那份刻骨铭心的牵挂,其实早已超越了时空的界限……
晨光熹微,用过早饭的真涯子与白菲菲辞别了白仁,踏上了前往妖界西南无妄山的旅途。据菲菲所言,一百年前她父亲正是从这片山脉附近穿越至怪界。二人御风而行,不多时便已掠过千里之遥。远眺无妄山,只见无妄山脉横亘天地,那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在云海中雾霭迷离,云雾缭绕间宛如巨龙盘卧,若隐若现。由此望去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穿过一片倒伏的参天古木,越过潺潺溪流,转过幽深山谷时,菲菲突然驻足。她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目光如炬地凝视前方:到了。真涯子抬眼望去,只见环形山脉中央赫然裂开一道数十里的缺口。见他将信将疑,菲菲轻声道:你听。真涯子屏息凝神细听之下,果然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嗡鸣,远处传来那声音如同蚊鸣般微弱的电流声,若非白菲菲提醒,这般细微的声响极易被人忽略,常人绝难察觉。
循着那电光闪烁般微弱的滋滋脉冲声,二人飞掠至山谷尽头。眼前景象令人惊叹,只见一道半透明的云白光幕如倒扣的穹顶,将整个空间及缺口笼罩其中。近看时,光幕边缘泛着淡淡黑雾,若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真涯子伸手触碰,只觉触感冰凉如镜,坚硬似铁。
他屏息凝神,默运太乙神术,三度吐纳后再度探手。结界表面顿时泛起细微震颤,手掌轻触结界时激起细微嗡鸣。真涯子暗自思忖:若无这等秘术,寻常修士即便穷尽毕生修为,即便修炼有成,怕也难以发现这玄妙结界,若无菲菲带路,更加难觅此结界其踪,更遑论穿越其中。随着一声轰鸣,二人先后穿过光幕。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刹那,云白光幕骤然变色,转瞬间化作浓重黑雾,将缺口彻底封闭。
好个玄妙的结界!这瞬息万变的奇景令真涯子感慨万千:这道结界既守护着怪界生灵的安宁,又震慑着觊觎此地之徒。
踏入怪界内,清新之气扑面而来,竟比妖界更为纯净怡人。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着未知的前路迈进。
踏入结界的那一刻,真涯子与白菲菲不由自主地深深呼吸着,只因这空气中流淌着沁人心脾的清甜,竟比妖界还要纯净通透三分。真涯子正暗自惊叹,白菲菲银铃般的笑声已耳畔响起:公子可是被这草木灵气惊着了?
真涯子不禁侧目。眼前这修行八百年的白狐果然不凡,与胡义父女那等赤狐果然天壤之别。虽同为狐族,但白狐一脉的灵性修为确实远胜赤狐。其天生灵性超然,道法修为更是冠绝群妖。至于传说中那些修炼千年的九尾天狐,只怕早已触摸到仙道门槛。
瞧公子这高深莫测的模样,莫非连这都不知晓?白菲菲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尽是妩媚。见真涯子面露困惑,正待追问,她幽幽叹道:妖界早已中了人间贪嗔痴慢疑五毒,连天地灵气都变了质。若非如此,怎会酿成五族之乱?
心若澄明,天地自清;心若污浊,万物皆浊。白菲菲望向远方,声音忽然飘渺,千年前的妖界,可比这里还要纯净呢。这番话如晨钟暮鼓,震得真涯子心头剧颤。他从未想过,妖魔竟也会被人心所染。而世人总说环境造人,却不知人心亦能改天换地。
正说话间,密林深处突然传来诡异声响。白菲菲眸光骤冷,虽仍与真涯子交谈,视线却始终锁定声源方向。公子莫慌,不过是幽谷回响成精罢了。随后她轻声解释起怪界精怪的来历——
魑,乃山中霸主。如玉指尖轻点虚空,仿佛在描摹那凶兽的模样,形似虎豹又如龙,凶残成性。蛰伏深山千年成精。盘踞深山统御怪界。
如今他竟痴心妄想夺取那凤羽神剑,欲号令四界。她转头与真涯子交换了个眼神,我们此行的目标,不正是这位魑远山大人。她话音未落,密林深处隐约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魅乃千年古树幻化的精怪,尤以柳树为甚。她们常化作绝色女子,眼波流转间便能摄人心魄,最擅以美色诱人,吸食男子精气为生。
魍则是盘踞在幽深水泽中的赤黑水怪,每逢夜幕降临便悄然现身。它们能掀起惊涛骇浪,其物可怕之处则善用那迷离水雾诱使行人失足落水。
至于魉,实为山川孕育的精灵所化,身形娇小玲珑。可随心变幻形态,又精通隐匿之术,二者常在暗夜结伴作恶,令人防不胜防。它与魍相伴相生,犹如阴阳双生。
白菲菲轻抚鬓角继续道:狐族典籍记载,魍魉亦为水泽疫鬼,公子万不可掉以轻心。真涯子闻言震撼,暗惊这菲菲竟对此间精怪如数家珍,更是在谈笑间不动声色地降服了幽谷响——那由山涧回声化形的精怪。这般修为,如此举重若轻的手段,已远胜寻常八百年道行的修士。想到其父白仁前辈那两千余年的道行,真涯子不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