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美丽币。”
林洲的心,沉了一下。
五美丽币,折合成炎国币,也就三十五块钱左右。
“一天?”他确认道。
“是的,一天。”
莎莉娅点点头,语气里却没有任何抱怨,反而带着一丝自豪。
“在这里很难找到工作的,老板愿意收留我们,已经很好了。”
林洲默然。
一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拿着如此微薄的薪水,他们却没有任何不满。
脸上洋溢的,是对这份工作的珍惜和满足。
他又扫了一眼后厨。
虽然工具“别致”,但整个后厨的环境,却出乎意料的干净。
地面上没有一点油污,所有的厨师,无论男女,都戴着一次性的塑料手套和白色的帽子。
处理生肉和熟食的案板,也严格分开。
这里的人们,虽然贫穷,却保留着自己的尊严和底线。
就在这时,林洲的视线被角落里一扇虚掩着的黑色大门吸引了。
门缝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好奇心驱使下,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轻轻拉开了那扇门。
门后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
那是一个简陋的后院。
院子里,没有桌椅,只有泥土和石块。
几十个穿着序国本地军装的士兵,正默默地排着一条长队。
队伍的最前方,一个厨师正从一个大铁桶里,一勺一勺地往他们的饭盒里舀着食物。
那不是餐厅里滋滋冒油的烤肉,而是一些看不清样子的糊状物,和几块干巴巴的馕。
士兵们接过饭盒,就地蹲下,沉默地吃着。
他们的脸上,是战争留下的疲惫和麻木。
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说话。
门内,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美丽国士兵。
门外,是尘土飞扬、沉默吃饭的序国本地士兵。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天堂与地狱。
一个排队的士兵注意到了门口的林洲,抬起头,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林洲心里一紧,像是窥探了什么不该看的秘密。
他连忙对着那个士兵歉意地笑了笑,迅速关上了门。
“我们该走了。”林洲对刘扬说。
“吃饱了?”
“嗯。”
两人付了钱,准备离开。
林洲特意又走到了后厨门口,跟莎莉娅告别。
“莎莉娅,我们要走了,再见。”
“林洲哥哥,再见!”
莎莉娅从后厨跑出来,对他用力地挥着手,“你还会再来吗?”
林洲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很想说会。
但他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会的。”
他最终还是撒了个谎。
他不想让这个女孩失望。
这个乐观而坚强的女孩,像一朵开在废墟里的花,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愿你,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林洲在心里默默祝福着。
他和刘扬走出餐厅,坐上了那辆常安SUV。
引擎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
6月28日,下午6点。
常安SUV缓缓驶入袋尔祖尔市区。
夕阳的余晖,将这座饱经战火的城市染上了一层金色。
断壁残垣在拉长的光影里,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
林洲摇下了车窗。
一股混杂着尘土、香料和硝烟的复杂气味,立刻涌了进来。
这就是袋尔祖尔。
一座从废墟里重新站起来的城市。
街道上,岗哨林立,几乎每隔百米就有一个。
沙袋堆成的掩体后面,架着机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街道的每一个方向。
巡逻的士兵随处可见。
更让林洲感到心惊的是,就连街上的普通市民,很多都随身携带着武器。
一个穿着长袍的大爷,背上就挂着一把AKm。
几个在街边聊天的年轻人,人手一把m416,枪托就随意地抵在地上。
这里,仿佛是一个全民皆兵的国度。
战争,已经融入了他们生活的日常。
在这片肃杀的氛围里,他们这辆蓝牌的常安SUV,显得格外扎眼。
蓝色牌照,代表着外国机构或者人员。
在这片土地上,这个身份,有时候是通行证,有时候,却是催命符。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到了这辆车上。
有好奇,有友善,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
“坐稳了。”
刘扬的声音低沉,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微微凸起。
他显然也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林洲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放在腿上的AKm,往车窗的方向挪了挪。
枪身在夕阳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几个原本眼神不善、蠢蠢欲动的年轻人,在看到那抹金属光泽后,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善意,需要用善意回报。
恶意,则需要用更强大的力量来震慑。
这是林洲在序国学到的第一课。
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妈,对着他们的车露出了淳朴的笑容。
林洲也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车子继续前行。
林洲看着窗外一幕幕真实的景象,内心的某个地方被触动了。
他不想再像一个观光客一样,隔着一层玻璃去看这个世界。
“停车吧。”
他突然开口。
刘扬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着他。
“你说什么?”
“我说停车,我们下去走走。”
林洲的语气很平静,但很坚定。
“你疯了?”
刘扬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你看不到外面什么情况吗?我们待在车里是目标,下去就是活靶子!”
“不一样的。”
林洲摇了摇头。
“在车里,我们是‘外国人’,是一个符号。但走在街上,我们是‘人’。”
他需要用自己的脚,去丈量这片土地。
用自己的眼睛,去记录这座城市的脉搏。
而不是躲在一个铁壳子里,冷漠地旁观。
这趟旅程,如果只是为了安全,那他待在炎国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来到这里。
刘扬沉默了。
他看着林洲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尊重的固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理想主义?
一种在他们这些刀口舔血的雇佣兵身上,早已消失殆尽的东西。
“好吧。”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缓缓将车停在了一个相对开阔的路边。
“但是,你必须答应我。”
刘扬熄了火,转过头,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寸步不能离开我身边。”
“我让你跑,你就必须头也不回地跑。”
“不要跟任何人发生争执,明白吗?”
林洲郑重地点了点头。
“明白。”
两人下了车。
刘扬将AKm背在身后,枪口朝下。
这是一种不会引起过度反应,但又能随时投入战斗的姿态。
林洲则把自己的相机挂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