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车里只剩下机械零件不断啮合、碰撞的“咔嚓”声。
AKm、m4A1、m870霰弹枪……
所有的长枪,全部上膛,保险打开,并排靠在后排座椅上,枪口一致朝向前方。
格洛克17、沙漠之鹰……
所有的手枪,同样满载子弹,被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
最后,刘扬将几个沉重的军绿色弹药箱,从后备箱拖了过来,塞进了副驾驶座位的下方。
“这里面是九百六十发备用子弹。”
“AK的,m4的,都有。”
林洲低头看了一眼,那满满一箱的黄澄澄的子弹,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光。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是真正的移动军火库。
他们这是准备要在袋尔祖尔,打一场城市巷战!
“好了。”
刘扬拍了拍手,重新坐回了副驾驶。
“接下来,祈祷我们用不上这些东西。”
林洲握着方向盘,手心里全是汗。
他看着前方被夕阳染成血色的道路,感觉自己像是在奔赴一个不知生死的刑场。
他转过头,看着刘扬。
“换我来开吧。”
刘扬愣了一下。
“你?”
“对,我来开。”
林洲的语气异常坚定。
“你开了五个小时,我可是睡了五个小时。我现在精力比你好。”
“而且……”他顿了顿。
“这辆车我开得比你多,它的性能极限,它的每一个操控细节,我都比你熟悉。”
“真要到了需要玩命的时候,我比你快。”
他对这辆城市SUV的掌控,已经到了一种人车合一的境界。
每一个油门的深浅,每一个刹车的时机,每一个转向的角度,都仿佛成了他的本能。
刘扬沉默地看着他。
几秒钟后,他点了点头。
“好。”
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和林洲交换了位置。
“你开,我负责警戒和开火。”
“一个小时后叫我,我们轮换。”
说完,他便将座椅靠背向后调低,闭上了眼睛,似乎打算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林洲知道,他不是真的在休息。
他的手,始终搭在放在腿上的那把AKm步枪上,手指就扣在扳机护圈外。
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他瞬间化身为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
林洲深吸一口气,重新握紧了方向盘。
挂挡,踩油门。
SUV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朝着袋尔祖尔的方向,疾驰而去。
山路渐渐走到了尽头。
车辆驶入了一片平原,远方城市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路边的景象,也开始变得触目惊心。
被遗弃的、烧成空壳的汽车残骸。
墙壁上布满弹孔、摇摇欲坠的低矮房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和腐烂混杂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战争的阴影,如同乌云一般,笼罩在这片土地上。
就在这时,林洲的瞳孔微微一缩。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些晃动的人影。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
他们衣衫褴褛,身形消瘦,正缓缓地朝着他们的车走来,似乎想要拦住他们。
是恐怖分子?还是政府军的哨卡?
林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脚下下意识地就准备踩刹车。
“别停!冲过去!”
闭着眼睛的刘扬,猛地开口喝道。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洲一惊,但还是本能地听从了指令,脚从刹车踏板上移开,反而更深地踩下了油门。
引擎的轰鸣声变得更加高亢。
随着距离的拉近,林洲也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模样。
那不是士兵。
他们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那是一群难民。
有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面黄肌瘦的女人。
还有更多光着脚、瞪着一双双空洞大眼睛的孩子。
他们看到疾驰而来的汽车,脸上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他们伸出干枯的手,嘴里用当地的语言大声喊着什么。
林洲听不懂。
但他能猜到。
他们在要吃的。
他们只是饿坏了。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林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的脚,不受控制地松开了油门,车速开始下降。
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毫无征兆地在车内炸开!
林洲的耳朵嗡的一声,差点被这巨大的声响震得失聪。
他惊恐地扭头看去。
只见刘扬不知何时已经降下了车窗。
手里那把黑洞洞的AKm步枪,正冒着一缕青烟,枪口斜斜地指着天空。
刚刚那一枪,是他开的。
朝天鸣枪!
道路前方,那群原本还想围上来的难民,被这声枪响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抱头鼠窜,连滚带爬地朝着道路两旁躲去。
原本拥堵的道路,瞬间被清空了。
“还愣着干什么!走!”
刘扬冲着林洲爆喝一声。
林洲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立刻死死踩下油门。
SUV咆哮着,从四散奔逃的人群中间,呼啸而过。
林洲的双手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能感觉到,车轮碾过路面时,那些难民投来的、混合着恐惧与绝望的目光。
他知道刘扬做得对。
在这种地方,任何一丝的怜悯和犹豫,都可能将他们自己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停车,就意味着被无穷无尽的难民包围。
他们会被抢走食物,抢走水,甚至抢走这辆车。
他们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里。
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瞥向了后视镜。
镜子里,那些瘦骨嶙峋的身影正在远去。
他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因为躲闪不及而摔倒在地,怀里的婴儿发出了响亮的啼哭。
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绝望地跪倒在路边,朝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无力地伸着手。
他还看到一个约莫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路中间,没有哭,也没有跑。
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们的车,那双本该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车内的死寂,比刚才震耳的枪声还要令人窒息。
林洲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后视镜里那个小男孩空洞的眼神,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的心脏最深处,然后狠狠一搅。
理智告诉他,刘扬是对的。
情感却在疯狂地叫嚣,质问他为什么能如此冷漠。
他不是圣人。
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同类在自己面前活活饿死,而自己车里明明还有食物。
突然。
“吱——!”
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旷野的宁静。
巨大的惯性让毫无防备的刘扬猛地前倾,差点一头撞在挡风玻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