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台上的风，吹得人衣袂作响。
宋宇琛与九幽遥遥相对，一个身形高大，气息沉凝，一个单薄瘦削，面色青灰。
台下围观的弟子越聚越多，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汇聚在中央高台上的两个人身上。
“开盘了，开盘了！”人群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外门弟子扯着嗓子喊道，“押九幽师兄赢，一赔一点五！押那个龙族小子，一赔三！买定离手，概不赊账！”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热烈起来。
“我押九幽师兄！一块中品灵石！”
“九幽师兄可是宗主身边的人，就算修为不显，身份摆在那儿，能吃亏？”
“没错，我跟！五块灵石，押九幽师兄！”
几乎九成的人都把赌注押在了九幽身上。在他们看来，宋宇琛这个外来者，不过是少主一时兴起带回来的玩伴，如何能与九幽相提并论。
宋宇琛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他拔出“覆海”，青色的剑气缭绕其上，直指九幽。“出招吧。”
九幽没动，只是上下打量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阿远说，你陪他去回音谷了？”
宋宇琛不答，手腕一抖，一道剑气化作蛟龙虚影，带着海潮般的呼啸扑向九幽。《沧溟龙吟剑诀》第一重，蛟影翻涛。
九幽不闪不避，直到剑气近身，才侧身一步，险之又险地让过。剑气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将他身后的一块青石板劈成两半。
“他对着山谷喊我的名字，你呢？”九幽一边躲闪，一边继续说话，气息没有丝毫紊乱，“你喊了什么？喊你娘了？”
“闭嘴！”宋宇琛怒喝一声，剑招变得更加凌厉，试图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压制对方的言语。
“你还给他做汤？”九幽的身影在剑光中飘忽不定，总能找到最刁钻的空隙，“他喝了？”
“他以前只喝我和夫人做的。”
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在宋宇琛最在意的地方。
“我说，闭嘴！”宋宇琛剑势陡然一变，剑气不再是单纯的劈砍，而是化作漫天剑影，将九幽彻底笼罩。
“生气了？”九幽在剑影中穿梭，游刃有余，“因为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过是我不在时，一个打发时间的替代品。”
宋宇琛的攻击越来越快，越来越猛。他本是东海剑道世家的大少主，一身修为扎实无比，此刻含怒出手，金丹后期的实力尽显无疑。
然而，无论他的剑多快，九幽总能提前一步避开。
台下的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回事？九幽师兄怎么只躲不攻？”
“那龙族的剑法好厉害，换做是我，一招都接不住。”
“九幽师兄不会真要输吧？我的灵石啊！”
开盘的那个弟子额头也见了汗，紧紧盯着台上。
九幽看似狼狈，实则一直在观察宋宇琛的剑。他要看的，不是这剑法有多精妙，而是用剑之人的心。
赵北辰让他试探宋宇琛，看他是否有资格去龙族禁地取回“龙之逆鳞”，这不仅需要实力，更需要一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仇恨与绝望侵蚀的心。
宋宇琛的剑，怒则怒矣，却不带半分邪念。每一剑的目的，都是为了击败他，为了证明自己，为了维护那份被曲解的友谊，而不是为了泄愤杀人。
这份纯粹，在修真界里，极为难得。
“你的剑太正，也太直。”九幽再次开口，这一次，他没有躲，而是伸出干瘦的右手，手臂上的皮肤瞬间角质化，变得坚硬如铁。
“铛！”
他竟用手臂，硬生生架住了宋宇琛的“覆海”剑。
宋宇琛只觉一股巨力从剑身传来，虎口发麻，连退三步。他骇然地看着九幽，对方明明只有金丹初期的境界，这股力量却远超于此。
“光有架势，是保护不了阿远的。”九幽放下手，角质化的皮肤褪去，恢复原样，“面对真正的危险，你的剑，会断。”
“你懂什么！”宋宇琛稳住身形，怒火混杂着惊疑，让他心绪翻腾。他将灵力催动到极致，剑身之上，隐有雷光闪烁。
《沧溟龙吟剑诀》第三重，龙吟九霄。
这一招，他尚未完全掌握，强行催动，必然会遭到反噬。可眼前的九幽，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压迫感，他顾不得那么多了。
台下众人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气息，纷纷后退。
九幽静静地站着。他看到了宋宇琛眼中的决绝，也看到了他催动剑诀时，体内灵力的紊乱。这一剑若是斩出，宋宇琛自己至少要重伤。
够了。
就在宋宇琛即将挥出这至强一剑时，九幽动了。
他的身影凭空消失，下一瞬，便出现在宋宇琛的身侧。他没有攻击，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宋宇琛持剑的手腕上轻轻一点。
一股阴柔诡异的力道透入经脉，宋宇琛凝聚的灵力瞬间溃散，那即将成型的龙形雷霆也烟消云散。
宋宇琛僵在原地，保持着挥剑的姿势，却动弹不得。他败了，败得莫名其妙，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以为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却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九幽收回手指，退后两步，淡淡地说道：“平手。”
平手？
宋宇琛愣住了。台下的弟子们也愣住了。
下一秒，人群炸开了锅。
“平手是什么意思？”
“不输不赢？那我们的赌注怎么办！”
“退钱！庄家，退钱！”
方才开盘的那个弟子被数十个输了钱的修士团团围住，一个个亮出法剑，大有不退钱就拆了他骨头的架势。
“各位师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规矩就是平手通杀……”那弟子抱着头，哭喊起来。
演武台上的气氛，也同样尴尬。宋宇琛垂下手臂，脸上血色褪尽。这句“平手”，比直接击败他还要让他难受。这是羞辱，是赤裸裸的蔑视。
九幽却不再看他，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到了宋宇琛对赵远的忠心，这就足够了。
至于对这人产生的怒气，他可以留到以后再报。
就在场面乱成一锅粥时，一个清朗又带着怒意的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远正黑着一张脸，快步走上演武台。
他先是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宋宇琛，又转向面无表情的九幽，心头的火气蹭蹭往上冒。
“很好玩吗？”赵远走到两人中间，隔开他们，“一个是我在宗门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亲的家人，你们两个在我演武场上打生打死，是想让全天下看我的笑话？”
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宋宇琛和九幽都有些不知所措。
“阿远，我……”宋宇琛想解释。
“你闭嘴。”赵远瞪了他一眼，气得脑门都疼，“他让你打你就打？你打得过他吗你就打！万一伤到怎么办？”
他这话说得急，倒像是在关心宋宇琛，可听在当事人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宋宇琛苦笑一下。是啊，打不过。从一开始就知道打不过。
“还有你，”他又转向九幽，“你不是头疼吗？把各种审批文件推给我，就为了跑来这惹事？”
九幽垂下头，没吭声。
赵远骂了一通，见两人都不说话，更是火大。他一手拉起一个，就想把他们拖下台。
“跟我走！都给我回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