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戏班的账簿,平日是谁在管?”云昭渺问道。
姜磊回答:“是班主亲自管的。工钱也是他每月发放。”
“工钱是如何计算的?按场次,还是固定月钱?”
“主要是按场次,有名角的戏,分的就多些,像我们这些龙套,就是固定的份例钱,不多。”姜磊说着,头低了下去,“不过,自从庄晨走了之后,份例钱比以前稍微多了一点点。”
“庄晨走后,他的戏份是不是都落在了贺璟身上?”宫厌沉问道。
姜磊点了点头:“是,班主说贺璟哥,呃,是说他名气大,能者多劳。”
云昭渺听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只能对姜磊道:“你先回去吧。”
姜磊走后,云昭渺蹙着眉问道:“阿沉,你觉得姜磊的话可信吗?”
宫厌沉:“半真半假。”
云昭渺:“你也觉得?他说乔月精神没问题,这点我信。但他说庄晨负气出走……一个在戏班能站稳脚跟,甚至能接替台柱位置的戏子,放弃稳定的生活出走,总觉得有些牵强。”
宫厌沉看着她认真分析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去看看贺璟?若是假的,必有破绽。一个模仿者,模仿得再像,在一些细微的习惯和身体特征上,也难做到天衣无缝。”
云昭渺点头:“有道理。而且我怀疑,死的不一定是贺璟,有可能是庄晨。”
宫厌沉提议:“去看看尸体。”
两人避开村民,来到临时停放尸体的义庄。
乔月的尸体被简单清理过,换上了干净衣物。
另一具男尸则被草席覆盖着。
宫厌沉挥手拂开草席,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弥漫开来。
他指尖微动,一缕灵力扫过尸体。
“死亡时间超过五个时辰。颈部有皮下出血和勒痕,并非绳索所致,更像是皮绳和丝带。是死后被抛尸,致命伤在脑后,钝器击打。”宫厌沉陈述着,“左手腕确有黑痣。”
云昭渺仔细观察着尸体的面部轮廓。
虽然肿胀腐烂,但依稀能看出,这人的骨相与昨晚台上的小生一模一样。
云昭渺思索道:“看来死的是贺璟。那么现在的贺璟……”
她顿了顿,忽然想到一个细节:“不对。假贺璟说姜磊对他有意见,可姜磊的表现并不像啊。
他能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这分明是没意见并且关系很不错。
戏班的人朝夕相处,假贺璟说出这样不合常理的话,怎么没人反驳?
蓦然间,门外有道黑影闪过,云昭渺和宫厌沉对视一眼,追了上去。
黑影速度极快,几个起落便窜出了村庄,向着连绵不断的山峰疾驰。
宫厌沉揽住云昭渺的腰,御风而行,速度不慢,却始终与黑影保持着一段距离,竟有些追不上的趋势。
好快的速度!
云昭渺心中暗惊,紧紧抓住宫厌沉的衣襟。
追着追着,黑影在一个拐弯处猛地加速,随即像是融入了黑暗中,消失不见。
宫厌沉停下脚步,蹙眉环顾四周。
云昭渺也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发现两人身处一片森林之中。
这里的树木花草长得异常粗壮,枝叶繁茂,几乎遮蔽了天空,仅有些许阳光透过缝隙洒下。
植物的色泽异常浓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异香。
不知从哪里飘来了浓雾,弥漫开来,像一层厚厚的纱,可视距离不足五丈。
森林深处,隐隐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又像是的叹息和低泣。
因为看不见,只听声音,反而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各种恐怖的东西。
云昭渺咽了口口水,心底发毛,紧紧抓住了宫厌沉的手。
宫厌沉反手握住,沉声道:“别怕。”
没走出多远,前方迷雾中传来了脚步声。
宫厌沉听到这个脚步声,脸色一沉,握着云昭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力道之大,她感到了一丝疼痛。
“阿沉?”云昭渺抬头,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心也提了起来。
“我在,别怕。”
“阿沉……”迷雾中,一个窈窕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传来的声音让云昭渺浑身一僵。
这是她的声音。
一模一样,只是语气不同。
云昭渺僵硬地看着那道身影渐渐走出迷雾。
眉眼、鼻梁、唇瓣,乃至衣饰发型,都与她一模一样!
只是,对面那个“云昭渺”脸上的表情是惊惶和焦急,眼中氤氲着水雾。
云昭渺傻眼了,宫厌沉也皱起眉头。
他的修为高深,一般的精怪幻化人形,他一眼便能看穿原型。
可是眼前的“云昭渺”,他竟看不出任何破绽。
无论是气息还是灵力波动,都和他身边的云昭渺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对面而来的“云昭渺”焦急地对着宫厌沉喊道,声音委屈带着哭腔,与云昭渺本人的声音别无二致:“阿沉!快过来!你身边那个是假的!她是妖怪变的!我好不容易才摆脱它追过来!”
云昭渺心中一阵恐慌:“你是什么东西?”
“云昭渺”闻言,冷冷地瞪着她:“这话我应该问你才对!我一进入这林子就感觉不对劲,不知不觉就和阿沉走散了!是你搞的鬼吧?”
云昭渺道:“你倒打一耙!”
与此同时,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脚步声。
迷雾被拨开,又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墨发玄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竟然是另一个“宫厌沉”。
“宫厌沉”专注又深情地看着云昭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和担忧:“渺渺,快过来我身边。那精怪最擅窥探人心,模仿形貌。”
他向她伸出手,目光缱绻。
“云昭渺”见状,立即转向宫厌沉,眼神期盼,语气柔情似水,满是依赖和委屈:“阿沉,你看!它们是一伙的。你快到我这边来,我们一起对付它们。”
“宫厌沉”不甘示弱,对着云昭渺低声道:“渺渺,我记得你怕黑,晚上总要留一盏小灯。记得你喝药怕苦,每次都要备好蜜枣。还记得……上次在藏宝阁,你被我亲得腿软,站都站不稳,只能靠在我怀里。这些,只有我知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