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母体炸裂后的第七日,九幽殿顶那道贯穿天穹的剑痕仍泛着幽蓝微光,像道未愈的伤口。
凤知微坐在断缘崖边,晨露沾湿了玄色裙裾,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眉心的星痕——那是与沧夜缔结同命星链后留下的印记,此刻正微微发烫。
她不该坐这儿......
低哑的男声突然钻进耳中,尾音带着沧夜惯有的冷调,这位置,是我想让她看日出的地方。
凤知微指尖一顿,星砂从指缝漏出,在石面上凝成细碎星光。
她霍然转头,玄色广袖带起一阵风,却只看见空荡的崖壁——晨雾正漫上来,将远处的九幽林笼成青灰色。
同一时刻,九幽殿内的沉香木榻上,沧夜眉心微蹙。
他本在沉睡,睫毛却轻轻颤动,喉间溢出低哑的梦呓:药香太浓了......但她喜欢用青莲熏帐。
守在榻边的斩妄剑嗡鸣着从石阶上跃起,黑莲火在剑身上流转如活物。
剑灵化出人形,玄色衣袍与剑纹同色,目光在凤知微与沧夜之间来回逡巡。
他记得那日归墟剑式,记得主人挥剑时眼底的决绝——可如今,凤知微行至廊下会突然驻足,抬手虚握,仿佛在握什么不存在的剑柄;而沧夜翻医典时,修长指尖竟会精准点在青蚨草需阴干七日的批注上,那是凤知微独有的习惯。
他们的魂像被揉在一起又撕开......但没碎。玄渊盘绕在殿柱上,银黑相间的鳞片泛起不安的幽光。
它圆溜溜的鼠目盯着凤知微的方向,喉间发出低低的嘶吼。
话音未落,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两道身影从中走出——白影着素纱,眉眼与凤知微如出一辙;黑影裹黑袍,轮廓与沧夜分毫不差。
我是本体!白影急得指尖泛白,我才是那个在名冢渊写下苏挽晴名字的人!
黑影冷笑,指尖凝聚起幽蓝魔火:可你忘了,是你靠我的血才活下来——那一刀,是我替你挡的。
话音未落,两道影子突然纠缠在一起。
白纱被魔火灼出焦痕,黑袍被星力撕出裂缝,最终化作一团混沌雾气,消散前发出刺耳的尖啸。
凤知微突然捂住额头,剧痛如刀绞。
眼前闪过陌生又熟悉的画面:她手持魔剑,以腾蛇真血在地面绘制阵法,周围是九幽特有的暗红雾气——那分明是沧夜的记忆,此刻却像她亲身经历过般清晰。
阿微?
沧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凤知微转头,见他倚在廊柱边,墨发随意束着,眼底还带着刚醒的惺忪。
可他望着她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温柔,竟多了几分她才有的敏锐——像是能看穿她此刻的混乱。
我没事。凤知微扯出个笑,伸手去握他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震。
她听见他识海里翻涌着自己的医典残章,他触到她记忆里浮起的弑神咒文。
去愿火回廊。沧夜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她腕间的同心链,活典残页在召你。
识海活典的光在凤知微识海深处炸开。
她与沧夜对视一眼,同时闭目。
再睁眼时,已站在一条由流火构成的回廊里——每簇火焰都是一段未完成的心愿,或明或暗地漂浮着。
这是......
我轮回九百世的药主记忆。凤知微望着左侧翻涌的光影,有她在医馆煎药的身影,有她为濒死孩童渡气的画面,每一世的结局都带着未能圆满的遗憾。
沧夜则凝视右侧的暗红雾气,那里浮着他万年孤寂的碎片:独坐在九幽殿顶看雪,将断缘剑插入冰崖,在名冢渊外驻足却始终未踏入——直到某一世,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提着药篓的素衣女子身上,再也挪不开。
原来你早就在看我。凤知微转头,眼尾的星痕闪着暖光。
沧夜喉结滚动,指尖抚过她眉骨:每一世,我都想离你近些。
回廊尽头突然亮起金光。
一块悬浮的玉简缓缓转动,玉面刻着金色符文:同命非共死,乃共生。
劫环锁躯,同心链连心——当二我合一,道自成。
凤知微伸手触碰玉简,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她望着玉面映出的两人重叠的影子,喃喃道:所以......我们不是记混了,是在学着成为?
轰——
玄渊的嘶吼震得回廊石壁簌簌落尘。
它化作原形扑进回廊,银黑鳞片上还沾着星砂:阿微!
星雨异变!
那些被净化的孩子......开始预言未来!
话音刚落,一名光雨童从界外奔来。
他不过六七岁年纪,发间缀着星砂,瞳孔却泛着诡异的银芒。
他扑到凤知微脚边,拽着她的衣袖急道:姐姐,你说的名字之战还没完......冥晷没死,他在等你们分不清彼此的时候,回来夺走所有光。
凤知微蹲下身,捧起光雨童的脸。
星砂从孩童口中溢出,落在她掌心,带着微微的暖意。
她望着孩童泛银的瞳孔,缓缓闭眼。
这一次,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清越如凤鸣,一个低沉如魔吟,却完美地重合在一起:那就让他看看,谁也别想再分开我们。
光雨童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破空声。
一名身着青衫的修士从天际坠落,半跪在凤知微面前,血从嘴角溢出:尊上!
边境......边境村落的光雨童突然全部昏厥,口中......口中都念着同一句谶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