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的指尖刚摸到腰间的惑神籽,心镜童子的尖叫已经刺破识海:“东南方三里!幽冥巡使带着嗅魂犬!他们追的是归元膏的气味——你方才炼丹时沾了药气!”
她的呼吸陡然一滞。
晨雾里传来低哑的犬吠,混着巡使沙哑的吆喝:“散开搜!那小丫头伤了本源,跑不远!”
岩缝外的草木簌簌作响。
凤知微背贴着潮湿的岩壁,能清晰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心脉虽被丹丸暂时粘合,可方才强行催动本命火留下的灼痛还在翻涌,此刻别说轻功,连提半分灵力都像有人拿细针戳着经脉。
“主人!他们到一里了!”心镜童子急得在识海里转圈,“那嗅魂犬鼻子比灵犬还灵,您藏不住的!”
凤知微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出惑神籽的手顿了顿——这东西爆炸能扰乱五感,但也会暴露位置。
可若不……
犬吠突然拔高,带着尖锐的兴奋。
她听见巡使粗重的喘息:“在岩缝!给我砍开——”
“轰!”
天际传来闷雷般的炸响。
凤知微抬头,却见乌云像被无形的手揉碎,一道黑影裹着腥风砸落地面,震得整座山崖簌簌落石。
那是玄甲裹身的男人。
他发如泼墨,垂落至腰,双瞳在阴影里泛着蛇类特有的幽光,像是蛰伏千年的凶兽骤然苏醒。
巡使的刀刚举到半空,喉间便涌上寒意。
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只觉一阵腥甜漫开——直到那男人转过脸,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膝盖早已触地,额头重重磕在碎石上:“魔、魔尊恕罪!我等不知此处有您驾临!”
沧夜的目光扫过满地颤抖的巡使,却像扫过一堆尘土。
他的视线最终停在岩缝里的那抹素色身影上,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凤知微刚唤了声“沧夜”,眼前便是一花。
再回神时,她已被圈在玄甲男子怀中,他的手臂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你还活着。”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渗出来的黑雾,带着令人心悸的颤抖。
凤知微能感觉到他喉结抵着自己额头,一下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岩缝外突然传来巡使的抽噎:“尊上明鉴!我们真不知……”
沧夜的右手随意一挥。
血雾炸开的瞬间,凤知微本能地闭眼。
再睁眼时,方才还跪着求饶的巡使连同五条嗅魂犬,已连渣都不剩,只剩几缕血珠悬在半空,像被无形的线牵着,缓缓没入沧夜指尖的黑莲纹。
“他们扰了你。”他低头,鼻尖几乎蹭过她颈侧,深吸一口气,“净莲焰的味道。”
凤知微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却还是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我没事了,别闹。”
“本源受损。”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像是淬了九幽寒潭的冰,“谁准你用净莲焰的?”
山风卷着血锈味灌进岩缝。
凤知微这才惊觉,方才还温热的空气,此刻竟冷得她指尖发僵——是沧夜的怒气,在催发周身的魔息。
“是我自己要用的。”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我要救刀七婶的孙子,他中了腐骨毒,只有净莲焰能……”
“以后不准。”他打断她,喉结滚动,“你若有事,这天下陪葬都不够。”
远处传来刀七婶的抽气声。
凤知微循声望去,正撞见老妇人躲在树后,手里的旱烟杆掉在地上都没察觉,脸色白得像张纸。
她刚想开口让沧夜收敛些,却被他突然打横抱起。
“回九幽。”他腾空而起,衣摆猎猎作响。
“我自己能走!”凤知微挣扎着要下地,却被他扣得更紧。
“山路太绕。”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天崩地裂的轰鸣。
凤知微转头,正看见方才他们经过的那座山脉轰然崩塌——沧夜竟直接拍碎了整座山!
碎石如暴雨倾盆,烟尘瞬间遮蔽了半边天。
“心镜!”她在识海里喊,“快记下来,以后这一带的药材分布要重新标——”
“主人您还有心思记药材?”心镜童子捂着眼,“魔尊大人怕是把方圆百里的路都拆了!下次您要采药,得先找他要地图!”
沧夜抱着她穿过层层乌云,风刮得她眼角发酸。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上他眉心:“你挣开锁链了?反噬……”
“无妨。”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只要能确定你活着,反噬再重,也不过是多撕几座山的事。”
凤知微的指尖触到他心口的热度——那热度透过玄甲渗出来,烫得她眼眶发涩。
前世她被背叛时,以为这世间再无温暖;今生她重生为废柴,以为要独自在泥里爬。
可此刻,这个被称为“暴戾无情”的魔尊,用最疯癫的方式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你识海中有异种意志残留。”沧夜忽然开口,指腹轻轻抚过她眉心,“是谁动的?”
凤知微心头一跳——那是她为救药童时,被邪修暗算留下的残念。
她刚想解释,却听他低笑一声,蛇瞳里翻涌着令人胆寒的杀意:“别怕。有我在,谁敢动你,我便灭谁的道。”
“那你可得忙死了。”她笑着埋进他颈窝,“毕竟总有人不长眼。”
沧夜罕见地勾了勾唇角,抱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九幽深渊的轮廓渐渐清晰。
那是大陆最深处的裂隙,终年被黑雾笼罩,偶尔有黑焰从裂缝里窜出,像地狱里的火河。
当他们的身影没入深渊时,最底层的黑焰突然翻涌起来。
原本静静流淌的黑焰河荡起涟漪,一块埋在岩浆里的残页微微发亮,上面的古字像是活了过来,在火中游弋,仿佛在等待什么。
而此刻的凤知微,正被沧夜护在怀中,望着下方越来越近的黑焰,忽然想起心镜童子之前说的话——《九转涅盘诀》残页,就在深渊最底层。
她摸了摸心口发烫的碎玉佩,又看了看怀里这个为她撕山拆路的男人。
或许,真正的涅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