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避开了我的目光,重新专注于我的伤势,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冰冷,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断:
“此地不宜久留!赵天雄和烬生随时可能折返,或者引来官府的人。” 她动作麻利地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衫下摆,再次加固我肩头的包扎,动作虽然依旧有些生硬,却比之前多了几分…小心?“你必须立刻得到救治!这毒和你的伤,拖不得!”
她扶着我勉强坐起,目光投向南方沉沉的黑夜“嘉禾府。离此最近的大城,水路陆路皆通,药铺医馆众多,消息也灵通。” 她的分析清晰冷静,“我们必须立刻动身南下,去嘉禾府!在那里,你才能安心养伤,我们才能重新梳理线索,找到苏墨的下落,弄清楚…你身上这金痕,还有赵天雄、烬生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嘉禾府…养伤…
我靠在冰冷的石头上,感受着身体里肆虐的毒素、肩头撕裂的剧痛,以及右臂金痕被强行压制后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悸动和冰冷烙印。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我吞噬。师父(赵天雄)那冰冷的面具,烬生(苏七)怨毒的狂笑,苏墨决绝追入火海的背影,还有寒光寺冲天而起的烈焰…这一切如同沉重的梦魇压在心头。
但冷月那沾着烟灰血迹却依旧坚定的脸庞,她指尖那点冰凉而奇异的血,以及她此刻不容置疑的决断,像一根锚,让我在绝望的浪潮中勉强抓住了一丝浮木。
“呵…咳咳…” 我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惯常的痞笑,却牵动了伤口,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更深的虚弱。我看向冷月,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剧痛,以及对自身谜团深重的无力,但最终,还是凝聚起一丝属于沈砚的、不肯熄灭的狠厉与决绝:
“…好…嘉禾府…就听冷大捕头的…” 我喘着粗气,声音微弱却清晰,“等老子…等老子这肩膀能动弹了…喘过这口气…” 我眼中寒光一闪,那狠厉压过了所有的疲惫与痛苦,“再去把那些魑魅魍魉…连根拔起!”
冷月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再多言。她俯下身,用尽力气将几乎无法站立的我搀扶起来。我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她并不算宽厚的肩膀上,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和微微的颤抖,但她支撑得异常稳固。
夜色深沉,寒光寺的火光在远处渐渐黯淡,如同一个巨大的、正在熄灭的伤疤。冷月搀扶着我,一步一步,踉跄却坚定地向着南方,向着嘉禾府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牵扯着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和药粉的气息。前路茫茫,危机四伏,堕入魔道的师尊如同悬顶之剑,烬生的复仇之火不知会烧向何方,苏墨生死未卜,而我身上这诡异的金痕和冷月那支血玉簪的秘密,更是沉甸甸的谜团。
但此刻,唯一的目标清晰无比——南下嘉禾,活下去,养好伤。
只有活着,只有恢复力量,才能去面对那腥风血雨的未来,去揭开那缠绕不休的宿命。残鸢袖剑在冷月袖中低鸣,我臂上那暂时被压制、却依旧灼烫的金痕,连同嘉禾府未知的前路,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夜色,吞没了两个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身影,只留下身后那片在灰烬中沉默的废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