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的湿气真他娘的邪性,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往骨头缝里钻。栖霞山特有的枫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半红半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下,给黑风林平添几分肃杀。风声呜咽,卷着落叶,听起来像死了爹娘的孩子在哭。
我叼着根半枯的草茎,背靠着一株鸡爪槭的老树根,倚着那匹比我还瘦的老马。几枚磨得锃亮的铜钱在指间翻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远处栖霞山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层林尽染的秋色本该醉人,此刻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老伙计,你说这雷万霆过个寿辰,怎么就把牛鬼蛇神都引到栖霞山来了?我对着瘦马喃喃自语。五百两雪花银——血手屠夫孟彪的脑袋,成了这笔买卖,够我在金陵最贵的酒楼逍遥大半年。
正盘算着,林子里突然传来兵刃相交之声,夹杂着一声绝望的怒吼:孟彪!你这畜生!
哟,正主儿来了。我像片落叶般滑进林子,脚踏在铺满枫叶的地面上悄无声息,几个起落便隐在一棵歪脖子老松后。只见下面空地上,镖车倾覆,尸横遍地。一个浑身是血的镖头正和三个黑衣人缠斗,为首的汉子左腕一道火焰状的疤痕在暮色中格外醒目——正是孟彪。
眼看那镖头就要毙命于刀下,我指尖铜钱疾射而出,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打在鬼头刀上,救了镖头一命。
谁?!孟彪惊怒交加。
我慢悠悠晃出来,斜倚在树旁,顺手摘了片红枫在手里把玩:啧啧,栖霞山下杀人劫镖,阁下倒是会挑地方。指间铜钱转得飞快,不过嘛,你这颗脑袋值五百两,让我撞见了,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找死!孟彪怒吼着扑来,鬼头刀带着腥风劈下。我身形一晃,如柳絮随风,轻巧地避开攻势。哎,我说孟大爷,在这金陵第一明秀山脚下动刀动枪,也不怕煞风景?
这时,一道玄色身影如惊鸿般掠入场中,剑光清冷如栖霞秋月,直取一个黑衣人肩井穴。那女子身法飘逸,宛若画中仙,三两下就制住了对手。
哟,这位姑娘好身手!我一边闪避孟彪的猛攻,一边嬉皮笑脸地搭话,也是来栖霞山赏枫的?见者有份啊!
六扇门办案,闲杂人等退开!女子声音清冷如冰。
六扇门的官爷啊?失敬失敬!我故作惊讶,一个鹞子翻身避开孟彪一记重劈,不过这孟彪是我先盯上的,冷捕头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拿人,我领赏,皆大欢喜?
冷月剑光一转,如流云般绵绵不绝。她的剑法让我想起栖霞古寺的梵音,看似平和,却暗藏杀机。孟彪腹背受敌,凶性大发,竟不顾身后剑锋,反手一爪抓向冷月面门。
小心他爪上有毒!我出声提醒,同时看准机会,短匕脱手而出。匕首如流星赶月,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寒光,直取孟彪腋下空门。
孟彪狞笑一声,鬼头刀回旋格挡,使出一招血屠八方,刀气震得周围枫叶纷飞。今日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血手屠夫的厉害!
我与冷月对视一眼,默契顿生。她剑走轻灵,如蝴蝶穿花;我身法飘忽,似鬼魅无形。二人配合无间,将孟彪困在中央。
冷捕头,你这剑法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讲究了。我一边游斗,一边还有闲心点评,看我这招枫叶问路如何?
说话间,三枚铜钱夹着几片红枫射出,直取孟彪上中下三路。孟彪慌忙招架,却不防冷月一剑如虹,直刺他咽喉。
噗嗤!
血光迸现,染红了地上的枫叶。孟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阁下倒是会捡便宜。冷月收剑入鞘,冷冷地看着我。
我耸耸肩,走到尸体旁摸索战利品:冷捕头这话说的,要不是我那一下,你能这么轻松得手?将银票揣进怀里,又丢给镖头几块碎银,喏,埋了你兄弟,剩下的去栖霞山下喝碗鸭血粉丝汤压压惊。
你要去栖霞山庄?冷月突然问。
正是正是。我搓着手,凑近些,压低声音,听说前面悦来客栈是家黑店,专宰去栖霞山庄的肥羊。冷捕头若是不嫌弃,咱们结伴同行?安全,顺带...我拇指食指搓了搓,谈谈辛苦费?
冷月冷哼一声:随你。若碍事,休怪我剑下无情。
放心放心,我这个人最识趣了。我翻身上马,看着暮色中冷月挺拔的背影,远处栖霞山庄的灯火在层林尽染的山间若隐若现。这栖霞山的浑水,看来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