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会儿的李安国满脑子都是 “别出事”,压根没心思多想。
直到稳稳扶住秦淮茹,让她不再摇晃,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手放的位置不对,脸颊瞬间有些发烫,下意识就想收回手。
可还没等他把手收回,就听见秦淮茹喉咙里溢出一声轻软的、带着点无意识的嘤咛,像是难受,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听到这声,李安国也知道秦淮茹醒过来了,顾不上多想手放错了位置,赶紧调整姿势,小心地半扶半抱着秦淮茹,快步走到屋角靠墙的木凳旁,轻轻扶着她坐下。
直到确认她坐稳了,才松开手,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语气里带着几分难掩的急切,开口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听到李安国的声音,秦淮茹这才像是从混沌中彻底回过神来,
原本苍白的脸颊上,除了之前的红晕,又添了几分羞赧,她微微垂着眼,不敢去看李安国,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好半天才细若蚊蚋地应了一声:
“没、没什么......就是刚才头有点晕,没站稳......”
听到秦淮茹的话,李安国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下,紧绷的肩膀悄悄松了松,长舒一口气后,语气也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没事就行,刚才吓我一跳。”
听出他语气里的松动,秦淮茹心里那点因方才的意外而起的慌乱,竟悄悄淡了些,只剩下满心的歉意。
她抬眼望了李安国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声音轻轻的:
“对不起,安国...... 又给你添麻烦了。”
李安国闻言,随意地摆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半开玩笑地说道:
“也不是头一回了,你也别放在心上。倒是你,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看你脸色一直不太好,要是实在难受,可得去医院看看,别硬撑着。”
李安国其实没多想别的,只是刚才扶着秦淮茹时,明显感觉到她身子轻得发飘,
印象里她原本是带着点丰腴的模样,看着健康又有气色,
可现在隔着薄薄的衣料,竟能隐约触到突出的肋骨,显然是这段日子瘦得厉害。
他随口说出的那句关心,不过是看到她这副模样后的本能提点,
却没料到,就是这么一句寻常的话,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了秦淮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这些日子,心中的绝望压得她喘不过气,没人问过她累不累、难不难,可李安国这句不经意的叮嘱,却让她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紧接着,她的眼泪就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衣襟上,又顺着衣摆滴落到地上,在尘土里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没哭出声,只肩膀微微耸动着,抬手想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根本止不住。
见到这副模样,李安国彻底慌了神,
他不过是随口问了句身体状况,怎么就把人惹哭了?
难道是刚才扶她时的意外举动,让她受了惊吓?还是自己哪句话说重了,戳到了她的难处?
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想劝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试探着往前挪了半步,语气里满是慌乱:
“你、你没事吧?是不是我刚才......有哪里没注意,让你受委屈了?”
秦淮茹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出声,眼泪却还在顺着脸颊往下淌,落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见她这反应,李安国心里先松了口气,
看来不是因为刚才扶她时的意外举动受了惊吓。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秦淮茹泛红的眼眶,终究还是没忍住,缓缓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难处了?”
虽说打心底里不想和贾家再有牵扯,可看着秦淮茹哭得浑身发颤的模样,他实在狠不下心转身就走。
或许是她这段日子肉眼可见的消瘦让他多了几分好奇,又或许是刚才那番无意的触碰让他心里存了点愧疚,总之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口。
听到这句关心,秦淮茹摇晃的脑袋终于停了下来。
她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看着格外惹人心疼。
李安国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悠悠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些:
“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碰上了什么坎儿,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你还这么年轻,再难的事也有过去的时候,往后的日子,总归是会越来越好的。”
话音刚落,秦淮茹才缓缓启唇,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似的,带着几分沙哑,又透着股压抑许久的委屈:
“我......我只是有些撑不住了,我......”
话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又哽咽起来,眼眶重新泛红,望着李安国的眼神里,满是这些日子积压的疲惫与无助,
院里的议论,贾东旭的指责,桩桩件件都压在她身上,她硬撑了这么久,如今被一句简单的关心戳中,再也忍不住把心里的脆弱露了几分。
听到秦淮茹这句带着哭腔的 “撑不住”,李安国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
眼前的秦淮茹,细算下来比他也大不了两岁,
放在他前世那个年代,这个年纪的姑娘多半还在大学校园里读书,过着没什么烦心事的日子。
可她偏偏早早嫁进了贾家,一头扎进了柴米油盐的琐碎里,还摊上这么个烂摊子,活生生被日子磨成了如今这副疲惫模样。
李安国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毕竟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他没经历过秦淮茹的难处,那些 “都会好起来” 的话,说多了反倒显得轻飘飘的,像站着说话不腰疼,还不如不说。
看着眼前李安国欲言又止、似有顾虑的模样,秦淮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了衣角,
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把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带着几分自嘲轻轻说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是乡下出来的,当年能嫁到城里、进了贾家的门,在旁人眼里已经是烧高香的福气了。”
她说这话时,头埋得更低了些,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当初家里人都觉得她嫁得好,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 “城里媳妇” 的名头背后,藏着多少旁人看不见的难处,如今更是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