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主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氛就让陈骤心头一紧。
营地里不再是休整期的松散,辅兵和民夫奔跑着运送物资,一队队兵士正在军官的呼喝下集结,铁甲的碰撞声和沉闷的战鼓声取代了往日的嘈杂。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笼罩着四周。
陈骤立刻带着剩余的十一个人向旅帅报到。
旅帅正在一副简陋的沙盘前,和几个都尉、校尉低声商议着什么,脸色凝重。见到陈骤,他招了招手。
“陈骤,回来的正好。”旅帅没废话,直接指向沙盘上一处标记着狭窄谷道的地形,“黑石谷,六十里外。斥候回报,发现一支敌军辎重队,护兵约三百人,正试图通过那里迂回。他们的目标是哪里还不清楚,但不能让他们过去。”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骤:“你的队,补充完毕了吧?现在给你补足编制。”他朝旁边一挥手,一个军吏带着五个面容惶恐、装备不全的新兵走了过来。
“加上这五个,你队满编。立刻整备,半个时辰后,随前锋营出发!你们的任务是疾行至黑石谷北侧坡地,抢占有利位置,迟滞敌军前锋,等待主力合围!听懂没有?”
又是硬骨头!而且是长途奔袭后的阻击战!对手是三百护兵的辎重队,绝非溃兵可比!
陈骤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没有任何犹豫,抱拳沉声道:“诺!”
没有时间抱怨,没有时间犹豫。旅帅的命令就是一切。
陈骤立刻带着这五个吓得腿肚子发软的新兵回到自己的小队驻地。原来的十一个弟兄看到又有新面孔,而且马上要有大动作,脸色也都凝重起来。
“都听着!”陈骤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仗又来了,是大仗!没时间废话!老王,你带两个人,立刻去领足箭矢,还有吃的,要干粮!”
“瘦猴,钱四,赵四!检查所有人的兵器甲胄,坏的赶紧换,换不了的就地修补!”
“你们五个!”他看向那五个新兵,眼神凶悍,“现在起,忘了你们叫啥,只听老子号令!跟着老兵,他们做啥你们做啥!谁掉队,谁乱跑,死了白死!想活,就绷紧弦!”
他的命令又快又急,如同骤雨敲打,带着一股逼人的杀气,瞬间冲散了新兵们的茫然,只剩下恐惧驱使下的服从。老兵们也立刻动了起来,没人质疑,没人废话,死亡的威胁压过了一切。
陈骤自己则快速检查着刚领到的粗糙地图——他依旧看不懂上面的字,但能勉强辨认出山脉、河流和道路的标记。黑石谷……狭窄……北侧坡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昨日清剿溃兵、押运遇袭的经验混杂着城头血战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抢占高地、迟滞敌军、等待主力……这不再是简单的冲杀,而是要利用地形,进行小规模的战术配合。
半个时辰转眼就到。
前锋营已经开始开拔。陈骤带着刚刚补充完毕、气氛压抑的十六人队伍,汇入滚滚铁流。
长途奔袭开始了。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和装备碰撞的哗啦声。队伍像一道沉默的溪流,向着未知的战场涌去。
陈骤跑在队伍一侧,目光不断扫过手下。他看到老王依旧沉稳,瘦猴虽然害怕却紧紧跟着,钱四和赵四警惕地注意着四周,那五个新兵脸色惨白,但咬着牙拼命跟上,没有人掉队。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到达黑石谷之后,如何抢占地形?如何以区区一队之力,迟滞数倍于己的敌军?如何……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但他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目光坚定地望向远方地平线上逐渐显现出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山峦。
他这把从尸山血海中点燃的火,能否在更猛烈的烽烟中继续燃烧,答案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