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逸恒就发来消息,说东西都备齐了。我让小杨把东西都拿到办公室大厅,然后自己率先走了出去,来到平时“猪仔”们工作的嘈杂大厅。
我站到一处稍高的地方,拍了拍手,对着下面正在埋头打电话、敲键盘的众人高声喊道:“大家手里的活先停一停!”
听到我的声音,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带着疑惑、紧张甚至一丝恐惧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清晰的音量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要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的优秀员工——张根硕!他的业绩,已经达标了!按照园区的规矩,今天,我们给他开欢送会,送他回家!”
话音刚落,下面立刻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和窃窃私语。我朝张根硕招招手:“根硕,过来!”
张根硕在众人混杂着羡慕、嫉妒、难以置信的目光中,有些紧张又带着点自豪地走到了我身边。
我继续对着众人说道,声音提高了八度:“大家都看到了!在我这,规矩就是规矩!业绩够了,你想留下继续挣钱,我欢迎!你想回家,我绝不拦着,还会风风光光地送你走!只要你们好好干,每个人都有机会!”
这番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水中,激起了巨大的反响,台下顿时爆发出热烈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人眼中都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这时,逸恒带着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酒水、熟食和水果走了进来,开始在大厅中央拼凑桌子。
我趁热打铁,拍了拍张根硕的后背,把“舞台”让给他:“来,根硕,给大家讲两句!分享一下你的成功经验!”
张根硕显然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有点局促地学着我刚才的样子清了清嗓子,但一开口,那股子机灵劲儿就藏不住了:
“各…各位同事,我叫张根硕。首先呢,我特别感谢杨经理、朱部长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还有同事们平时对我的照顾。我能有今天的业绩,达标回家,绝对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和大家的帮助密不可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每一张脸,语气变得真诚起来:“其次,我刚来的时候,也听很多同事说过什么黑园区、进来就出不去的传言。今天,我用我自己的经历告诉大家,咱们这不是黑园区!杨经理和朱部长,是说话算话、吐口唾沫是个钉的敞亮人!”
这话引起了更大的共鸣,台下又是一阵掌声。
张根硕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现实甚至有些冷酷,却句句戳中要害:“最后,我想跟那些心里还有善念、不愿意骗人的同事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善良,是好事。但在这里,善良不值钱,业绩才是硬通货!你没业绩,你就永远走不了!你欠园区的钱只会越滚越多,到最后你还不清了,怎么办?所以,既然已经在这了,想活着出去,就都收起那点没用的善心!祝大家……早日达标,早日回国!”
他的发言结束了。整个大厅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今晚最热烈、最持久的掌声!这番话,说到了所有挣扎在良心与生存之间的人的痛处,也点燃了他们最原始的求生欲。
我看着身边这个刚刚还在跪地求饶、此刻却俨然成为众人榜样的家伙,心里再次感叹: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大厅里的掌声和喧闹渐渐平息,人们开始围拢到临时拼凑的餐桌旁,气氛虽然热烈,但窃窃私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计算和观望。
我示意张根硕跟我来,两人走进了小杨的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我直接对小杨说:“小杨,通过今天这事,我看咱们园区的规矩,得改改了。”
小杨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地问:“朱哥,你觉得哪方面要改?”
我沉吟了一下,说出思考后的方案:“以后,每个员工每个月的住宿费和伙食费。暂定……一个月一万。”
小杨闻言,有些惊讶:“一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我点点头,解释道:“就是要高。但是,我们可以立个新规矩:只要当月个人业绩达标,这笔费用,全免!”
小杨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眼神一亮:“我懂了,朱哥!这是用钱逼着他们往前冲,自己给自己挣命!比我们拿着棍子在后面赶要强多了!”
我笑了笑,带着点江湖人的通透说:“是啊,都是出来求财的,没必要动不动就搞得血呼刺啦的。把利益给他们摆明白,让他们自己算账,比什么都管用。”
小杨听完新的奖惩制度,点了点头,但脸上仍有一丝忧虑,他压低声音问道:“朱哥,这办法好,用利益拴着他们。可……万一真有那油盐不进、死活不愿意干的硬骨头,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白养着吧?”
我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在这种地方,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看着小杨,眼神里没有太多温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不愿意干?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是组长们该操心的事。”
我顿了顿,说出更关键的一步棋,这也是将压力彻底下放、让底层互相倾轧的最有效手段:
“你去告诉所有组长,从今天开始。哪个组里,只要有一个人的月度业绩不达标,那么整个组的所有人,哪怕他业绩超额完成了,半年内也一律不准提回家的事!赔付够了也不行,统统给我留下继续干!”
小杨表示赞同,随即又提出一个现实问题:“朱哥,那……最近有好几个人,找他们的组长,说家里愿意凑钱赎人,问我们放不放?这笔赎金也不少。”
我毫不犹豫地摆手否定:“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你想,如果交了赎金就能走,谁还愿意拼命去搞诈骗出业绩?都躺平等着家里砸锅卖铁来救了!咱们这园区立马就得散架!”
小杨深以为然:“没错,我也这么想。其他园区很多是收了赎金,转手就把人卖到别的园区,再赚一笔。”
“对!”我肯定道,“让他们彻底断了这念想!老老实实在业绩上给我们创造价值,比一次性捞笔赎金要划算得多,也长远得多!”
这套组合拳打出去,园区将会变成一台更加高效、也更加冷酷的榨取机器。而我和小杨,要做的就是牢牢掌控这台机器的开关。
说完,我指了指旁边的张根硕:“园区这边就按新规矩运行,你多费心。我现在带他出去。刘营长给的那个联系方式,我一会就联系。” 我想起关键问题,又问:“对了,他现在能出营区吗?”
小杨立刻回答:“没问题,现在规矩改了。只要有通行证的人带着,登记一下就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