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寂静被远处隐约的爆炸声打破,可能是某个幸存者据点最后的挣扎,也可能是煤气管道迟来的殉爆。林凡贴着墙根阴影快速移动,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吞噬变异鬣狗意识时,除了那些生存信息外,更深层、也更令人心悸的碎片。
这些碎片比从感染者那里获取的更加模糊,带着强烈的野兽直觉和服从印记,但指向的核心却惊人地一致——
一种无处不在的、被鬣狗本能地敬畏为“源头”或“主宰”的意志。这意志并非具体形象,而是一种弥漫在环境中的“压力”,如同背景辐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所有变异生物的行为模式。在鬣狗的记忆深处,林凡“感受”到一种周期性的“召唤”,驱使着兽群向特定区域迁徙、聚集,进行更有效率的“清理”。
这绝非自然进化能解释的现象!
结合之前从感染者意识中得到的“标记单位”、“清理进度”等冰冷信息,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恐怖的图景在林凡脑中拼凑起来:
地球,这个编号E-737的实验场,正被一群(或一个)无法想象的高维存在——“清道夫”,进行着一场残酷而系统的“压力测试”。
感染者(标记单位)和变异生物(宠物)都是他们投放的“工具”。感染者是基础的清理单元,负责淘汰绝大部分“低价值样本”(普通人类)。而变异生物,则是更高级的猎杀者和环境改造者,它们的存在确保了“实验”的复杂性和…观赏性?
那些零碎信息中偶尔闪过的“观察者日志”、“变量”、“模型”等词汇,让林凡不寒而栗。他们不仅仅是被清理,更是在被观察、被记录!他们的挣扎、他们的死亡,都只是实验数据的一部分!
而所谓的“灭星者”……林凡不敢细想。孵化进程87%,这几乎就是死刑判决的倒计时。那绝对是远超现在这些威胁的、足以终结一个“实验场”的终极兵器。
他停下脚步,躲在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后面,强迫自己冷静。心脏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剧烈跳动。知道了真相,反而比无知时更加绝望。敌人不是这些行尸走肉和变异野兽,而是幕后的操纵者,是可能位于另一个维度的、视他们如蝼蚁的存在。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这只能吞噬意识的手,是这场实验中意外产生的“bug”吗?还是……别的什么?
为什么是他?这能力是福是祸?
他想起那段被捕获的“清道夫”对话——“异常意识波动”、“背景噪音”、“无干涉潜力”。他们监测到了他!虽然暂时被判定为无意义的噪音,但一旦他频繁使用能力,或者波动增强,会不会引起真正的关注?到时候,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从“背景噪音”升级为“次要观察目标”,然后被……清除?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
他拥有了一份力量,却也背负上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他看向前方。穿过几条街道,就能离开这座核心死城,到达相对外围的区域。那里或许有幸存者据点,或许有更多的资源和信息。
但他现在知道了,无论逃到哪里,只要还在地球上,就依然在“实验场”内,依然在“清道夫”的观察之下。所谓的幸存者据点,不过是培养皿里稍微大一点的菌落,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淹没他。
就在这时,左臂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温热,仿佛在回应他翻腾的情绪。这温热感很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狂躁的心跳稍稍平复。
这能力……或许不仅仅是“bug”。
他吞噬了感染者的意识,获得了真相的碎片。他吞噬了变异鬣狗的意识,找到了生路。这能力在帮助他认知,帮助他生存。
如果“清道夫”将地球视为实验场,将人类视为样本,那么他这只意外获得了“吞噬”能力的“虫子”,有没有可能……反过来,吞噬掉一些实验数据?甚至,窥探到实验者的秘密?
这个念头大胆而疯狂,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点燃的一缕火苗,微弱,却顽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茫然。真相很恐怖,但知道真相,总比糊里糊涂地死去要好。
他调整了一下背包带子,握紧了手中的长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他要去幸存者据点。不仅仅是为了寻找资源和暂时的安全,更是为了验证信息,为了了解其他幸存者的情况,为了……寻找可能存在的、像他一样的“异常变量”,或者任何能够对抗这场“清理”的线索。
他不再只是一个挣扎求生的幸存者。
他是一个知晓了实验真相,并试图在实验员眼皮底下寻找破局方法的……特殊样本。
林凡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座如同巨大墓碑般的城市核心区,然后转身,义无反顾地向着外围区域,迈出了脚步。
他的左手微微握紧,那残留的温热,仿佛是他与这个残酷世界抗争的、唯一的火种。
(第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