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与“星泪”号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滑入“归墟”那死寂的灰色雾霭之中。外部是足以湮灭常规物质与能量的法则乱流,但在天道玉碟清辉的庇护下,两艘飞船如同行驶在平静的湖面。
伊卡洛斯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林先生,我们已进入‘归墟’活跃区。根据星图,那个‘失落纪元’的遗迹坐标就在前方‘法则潮汐’最剧烈的区域。需要我启动‘虚数潜航’规避风险吗?”
“不必。”我坐在主控室,品着刚沏好的茶,“直接开过去。”
“明白。”伊卡洛斯不再多言,但能感觉到她的一丝紧张。对她而言,这里是连星海流浪者都视为禁区的绝地。
方舟径直驶向那片连光线都扭曲吞噬的混沌区域。越是深入,周围的景象越发诡异。不再是单纯的虚无,而是出现了凝固的时空断层、如同血管般搏动的法则脉络、以及一些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疑似远古生物或机械的残骸,它们被永恒的寂灭定格,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小黑扒在舷窗上,看得啧啧称奇:“老板,这地方废品回收站似的,啥破烂都有!那大家伙是啥?看着像条死透了的星河巨蟒的骨头?”
“安静点。”我放下茶杯,目光投向导航星图终点。那里,空间的扭曲达到了极致,形成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暗色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一种连“寂灭”本身都要向其臣服的、更为古老的威压。
“就是那里了。”我站起身。
方舟稳稳地驶入漩涡。没有预想中的剧烈颠簸,反而像是穿过了一层粘稠的水膜。下一刻,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伊卡洛斯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漩涡内部,并非更大的虚无,而是一个相对稳定的独立空间。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物体——它并非建筑或飞船,更像是一个由无数交织的、闪烁着微弱光芒的法则锁链包裹而成的巨茧。巨茧表面,流淌着如同创世之初的星云光晕,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生机与终极死寂的矛盾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这……这是什么?”伊卡洛斯的声音带着震撼,“星图上标注的‘遗迹’,就是这个‘茧’?它散发出的法则波动……比我见过的任何文明造物都要古老和……根本!”
阿丽塔的扫描数据如瀑布般刷新:
「检测到超高浓度‘创世本源’气息!纯度远超黑石内部残留!」
「检测到复杂到极致的法则加密结构!其技术层级超越现有数据库理解范畴!」
「警告!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体征波动?存在于‘茧’的内部!状态……无法解析!」
生命体征?一个在“归墟”最深处、被创世法则包裹的“茧”里,有活物?
就在这时,那巨茧表面的法则锁链似乎感应到了我们的到来,微微亮起,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意念扫过两艘飞船,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身份验证。
意念掠过方舟时,我识海中的天道玉碟自发地散发出共鸣的清辉。那巨茧的意念顿时变得亲切甚至……带着一丝孺慕之情? 而掠过“星泪”号时,意念则带着审视,但并未排斥。
“它……它在识别我们?”伊卡洛斯惊疑不定。
我感受着玉碟与巨茧的共鸣,心中了然。这“茧”,恐怕不是“失落纪元”的遗迹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个……守护者,或者一个“孵化器”。而里面那微弱的生命波动……
“老板,现在咋办?”小黑摩拳擦掌,“把这大茧子撬开看看?”
我瞥了他一眼:“你是拆迁队的吗?”
随即,我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虚空之中,走向那法则巨茧。伊卡洛斯在飞船中屏住了呼吸,小黑也瞪大了眼睛。
我伸出手指,轻轻点向巨茧表面。指尖触碰到那流转的法则锁链的瞬间,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锁链如同拥有生命般,温柔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一股精纯至极、仿佛宇宙初开时的本源气息扑面而来。
我毫不犹豫,迈步而入。
茧内并非实体空间,而是一个由纯粹法则和信息流构成的光之世界。世界的中心,悬浮着一个蜷缩着的、由光凝聚而成的模糊人形。它似乎处于沉睡状态,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天道玉碟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完整。
就在我注视着那光之人形时,一个虚弱但清晰的意念,直接在我心中响起:
“守……守护者……您终于……来了……‘他们’……要醒了……”
“他们?”我眉头微皱。
光之人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一段残缺的信息流直接传入我的意识。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沉睡在宇宙之外的混沌阴影……以及,一些正在逐渐亮起的、充满贪婪与毁灭欲望的……“眼睛”。
信息流戛然而止,光之人形似乎耗尽了力量,重新陷入沉寂。
我站在原地,消化着这段信息。所以,“大过滤器”背后,不仅仅是冰冷的规则,还有……“活物”在推动?这“茧”和其中的存在,是上一个纪元抵抗者的遗产?
看来,这次的“归墟”之旅,捡到的不是古董,而是个……烫手山芋啊。
我退出法则之茧,入口悄然闭合。
“回去吧。”我回到方舟,对等待的伊卡洛斯和小黑说道。
“老板,里面有啥宝贝?”小黑急不可耐。
“一个麻烦。”我淡淡地说,“很大的麻烦。”
方舟调转方向,驶离这片寂静的核心。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