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击声还在响。
陈默站在炼器坊门口,手里的铁锹已经放下。他没再看新工人怎么凿墙,转身走进临时议事厅。林清雪跟进来时,看见他在擦一块黑石板。
“要开始研究了?”她问。
“建设能让人吃饱,但活不到最后。”陈默把炭笔放在边上,“我们得搞清楚末世是怎么来的。”
药尘子抱着一摞旧册子进来,袖口沾着灰。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你真打算研究这个?不如多挖两吨矿。”
“矿已经够用了。”陈默从怀里取出玉匣,“晶体还在共振,和病毒一样频率。这不是巧合。”
鲁班七蹲在地上检查机关兽的零件,抬头看了眼:“你要我干啥?我又不是读书人。”
“你懂铭文。”陈默打开玉匣,光晕照在墙上,“遗迹里的阵法结构,你最熟。”
暗夜靠在门边没说话,手里捏着几片情报纸条。阿宝蹦到桌子前:“我能干啥?我能吃!”
“你能当计时员。”陈默推给他一个沙漏,“每半个时辰喊一次。”
铁擎天扛着锤子进来,眉头皱着:“你们画图写纸,真能挡住妖兽?”
“挡不住。”陈默说,“但能找到谁在背后放妖兽进来。”
屋里安静了一下。
药尘子咳嗽两声:“古籍确实有记载。三百年前有过灵气暴动,那次死了七成武者。书里说是天灾,可我没见过哪次天灾会挑时间。”
“第51章那天,血月刚过。”暗夜突然开口,“我查了记录,永夜的人在三个据点同时出现。”
“对上了。”陈默用炭笔在石板上划出一条线,“时间轴:灵气紊乱从那天开始。空间轴:妖兽暴动集中在西部三城。生命轴:第一个狂化者出现在第五天。”
他画了个三角,把三根线连起来。
“所有事都从那一刻炸开。”
鲁班七站起来凑近看:“等等……我在机关塔底发现过类似刻痕,那种纹路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为引导能量流。”
“那就不是天灾。”陈默写下“永夜”两个字,“是有人动手脚。”
药尘子翻动手里的残卷:“寒玉宫禁书提过一种邪阵,叫‘引劫大阵’,需要七个高阶阵法师连续施法才能启动。现在看来,地窖里的符文就是这玩意的简化版。”
“所以他们在复制那个阵。”林清雪接过话,“但目的呢?让大家都发疯?”
“不一定是为了让大家发疯。”药尘子摇头,“紫色雾气侵蚀真气后,部分尸体产生了变异结晶。我在解剖时发现,那些结晶纯度比灵矿还高。”
“拿人炼资源?”阿宝瞪大眼,“太缺德了吧!”
“不缺德。”陈默声音低下去,“对他们来说,这是效率。”
铁擎天一拳砸在桌上:“那还研究个屁!我现在就带人杀进他们老窝!”
“你连门在哪都不知道。”陈默看着他,“莽撞救不了人,只会送死。”
屋外雨点开始落下来,打在屋顶噼啪响。
陈默继续写:“我们现在有四样东西:晶体、符文拓片、留声玉佩残音、前世死亡名单。把这些全串起来,才有可能破局。”
“可这些东西看不懂啊!”鲁班七抓头,“文字一半是古体,一半被烧了。”
“看不懂就抄。”陈默拿出一叠新纸,“每人负责一块,抄完交上来统一归类。”
“抄书?”铁擎天愣住,“你让我们堂堂武者干这活?”
“积分制照旧。”陈默说,“抄一页换一瓶辟秽油,校对一遍加半份疗伤药。愿意干的,名字记在研究册上。”
暗夜默默走到角落拿起笔。
阿宝举手:“我要当助理!首席研究员助理!管发笔管收纸!”
药尘子叹了口气:“我帮你检测晶体波动,但这事得有个地方安生做。外面吵得要命,我连脉象都测不准。”
“地下层。”陈默早想好了,“炼器坊下面有旧库房,加固一下就行。”
“我来改。”鲁班七站起来,“加防水阵,通风管,再装个警报符,有问题立刻闪人。”
“我去调人。”铁擎天终于找到事干,“外门弟子轮值守夜,谁敢靠近直接拿下。”
会议散了。
接下来三天,研究室搬到地下。鲁班七把废弃熔炉改成储物柜,温度恒定。暗夜贴满情报标签,墙上挂起时间线长卷。药尘子每天盯着晶体记录数据,眼睛熬红。
可进展很慢。
抄出来的资料七零八落,有的前后矛盾,有的根本读不通。林清雪拿着禁书残页对照,半天没翻页。阿宝坐在小凳上念计时词,自己先睡着了。
第四天傍晚,暴雨突至。
屋顶漏水,一滴水落在桌角,顺着边缘滑下,正好滴在一份手稿上。墨迹晕开,字看不清了。
药尘子冲过去抢救,只捡回半张纸。
“白忙了。”他低声说。
陈默走过去,拿起湿纸看了一眼,扔进火盆。
火苗窜起来。
“错的不用留,疑的不能丢。”他说完,从贴身衣袋掏出一本小册子。
没人知道这东西他藏了多久。
封面写着《三年纪事》。
他翻开第一页:“前世,第一波妖兽潮是第六天凌晨三点爆发。地点:东城区武馆街。死的人里,有六个是前一天喝过‘清灵茶’的武者。”
他指着第二页:“第七天,南城出现第一批狂化者。他们都在同一家医馆抓过药。掌柜后来跑了,再没出现。”
“第三个月,赵无极叛变。但他早在第二个月就私下见过永夜使者。交易地点是废弃道观,用的是乾纹纸。”
屋里没人说话。
这些事他们只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
“我不是神仙。”陈默合上本子,“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知道哪些事一定会发生,只要我们不做改变。”
他把本子递给药尘子:“从今天起,这份笔记开放查阅。每天更新,谁要看谁来登记。”
“你不怕泄密?”林清雪问。
“怕。”陈默说,“但我更怕大家瞎忙三年,最后还是重演一遍。”
雨还在下。
第二天,研究室换了新位置,在地下二层。鲁班七铺了双层防水布,铁擎天带人加固了承重柱。阿宝挂着“首席助理”木牌,认真发笔。
陈默宣布新规:“每破解一个节点,我亲自下矿代工一日。不限时长,不减积分。”
消息传出去,矿区有人议论。
但第三天,一张古老碑文碎片被送进来。是一个工人在挖地基时发现的,上面有半个符文图案。
药尘子一眼认出:“这是失传的‘锁灵诀’前缀!能阻断灵气污染!”
他激动得声音发抖。
陈默立刻让暗夜比对情报线,发现这种符文曾在三次暴动前出现过,每次都被当成普通涂鸦清理掉了。
“他们早就试过阻止。”陈默盯着石板,“但失败了。”
“这次不会。”林清雪拿起笔,“我会把寒玉宫剩下的残卷全调出来。”
药尘子提出新假说:“紫色雾气可能是活体意识集合,它在学习人类反应模式。”
鲁班七拆了三台机关兽,做出信号捕捉器,成功录下晶体一次微弱震频。
暗夜标记出七次异常灵脉偏移,全都发生在血月前夕。
阿宝每天准时喊时间,饿了就啃干饼,困了就在门口打盹。
陈默没离开过研究室。
他坐在灯下,面前摊着古籍插图和晶体光晕对比图。炭笔不停写,手背沾了灰也顾不上擦。
林清雪递来一碗热汤:“你该休息。”
“再等一会。”他头也没抬,“这行字快对上了。”
药尘子忽然出声:“你看这里——古籍说‘劫源生于人心贪妄’,后面一句是‘唯有逆命者可斩其根’。”
“逆命者?”鲁班七凑过来,“是指打破命运的人?”
陈默笔尖顿住。
他想起重生那晚,耳边响起的声音:【变量已激活】。
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低头继续写。
灯影晃动,墙上投影拉得很长。
铁擎天带人巡完夜回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没进去。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这场仗不在外面,而在这一间屋子里。
阿宝醒来,揉着眼睛走到桌边:“老大,时间到了。”
“嗯。”陈默应了一声,“下一个时辰开始了。”
他蘸了蘸炭粉,继续画图。
药尘子趴在一旁记录数据,嘴里念叨:“共振频率又变了……这次像心跳……”
林清雪翻到禁书最后一页,停住了。
上面画着一个人影,站在黑色太阳下,手里握着一块发光晶体。
旁边有一行小字:
“当持晶者见自身倒影于紫雾之中,解法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