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雾靠在宋云舟的肩头，呼吸渐沉，意识也渐渐飘远，落入了一场关于十年前的旧梦之中。
梦中的天是澄澈的蓝，风里带着明月城特有的桂花香。十岁的宋清雾扎着利落的双丫髻，身上还穿着半旧的浅粉色襦裙，正蹲在城主府后院的围墙下，对着身后七岁的宋云舟比了个“嘘”的手势。
“云舟，快点，再磨蹭太阳就要落山了，今天就抓不到野兔了！”宋清雾的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雀跃，小手已经扒住了墙头的青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宋云舟穿着青色的小短打，圆圆的脸上满是犹豫，小手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角，小声嘟囔：“姐姐，要是被爹爹发现了，我们又要被骂了……上次我们偷偷去河边摸鱼，爹爹罚我们抄了三遍家规呢。”
“怕什么！”宋清雾回头瞪了他一眼，眼底却没什么凶意，反而带着点狡黠，“爹爹今天去城西巡查了，娘亲在房里绣花，只要我们快去快回，肯定不会被发现的！”说着，她脚下一蹬，小小的身子已灵巧地翻上了墙头，还不忘回头对宋云舟招手，“快上来，我拉你！”
宋云舟咬了咬唇，终究抵不过抓野兔的诱惑，学着姐姐的样子扒住墙头，努力往上爬。可他年纪小，力气也不足，刚爬了一半，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朝着墙外摔去。
“云舟！”宋清雾心头一紧，想也没想便从墙头跳了下去，伸手朝着宋云舟的方向去接。“噗通”一声，宋云舟重重摔在了宋清雾的身上，两人一起滚落在墙根下的草地上。
“姐姐！你没事吧？”宋云舟连忙从宋清雾身上爬起来，小手慌乱地去扶她，眼眶都红了。
宋清雾揉了揉被摔得发疼的后背，却先瞪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还愣着干什么？快起来！要是被路过的家丁看到，我们今天就别想出去了！”说着，她自己先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拉起宋云舟的手就往东街的方向跑，“快走，东街的树林里有好多野兔，去晚了就被别人抓走了！”
宋云舟被姐姐拉着，小跑着跟上她的脚步，刚才的担心瞬间被期待取代，嘴角也忍不住扬了起来。
两人跑到东街的树林时，太阳刚过正午。宋清雾带着宋云舟躲在一棵大槐树下，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一片草地——那里有几只灰褐色的野兔正在啃食青草。
姐弟俩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野兔离她们只有几步远时，宋清雾才小声对宋云舟说：“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扑上去，肯定能抓住一只！”
宋云舟用力点头，小手攥得更紧了。
“一、二、三！”
随着宋清雾的话音落下，两人一起朝着野兔扑去。可野兔跑得极快，听到动静便四散奔逃。宋清雾眼疾手快，朝着一只最大的野兔追去，宋云舟也跟着姐姐跑，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竟跑出了树林，冲到了东街上。
东街正是热闹的时候，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此起彼伏。野兔慌不择路，撞翻了卖糖葫芦的摊子，红彤彤的糖葫芦滚了一地；又撞倒了挑着菜筐的老农，青菜撒了满街。街上的行人惊呼着躲闪，瞬间乱作一团，真真是鸡飞狗跳。
宋清雾和宋云舟追着野兔跑了几步，看着眼前的混乱，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慌乱。
宋清雾当机立断，拉起宋云舟就往城主府的方向跑：“快逃！要是被人认出来，爹爹肯定要揍我们了！”
两人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回到城主府后院，刚翻过围墙，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院子里——宋临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背着双手，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
宋清雾和宋云舟的脚步瞬间僵住，对视一眼，然后“扑通”一声，极为丝滑地跪了下去，头也不敢抬。
“说！你们去哪里了？”宋临远的声音带着怒意，目光扫过两人沾了草屑的衣服，还有宋清雾额角的薄汗，显然已经知道他们偷偷跑出去了。
宋清雾抿着唇，正想开口认错，身旁的宋云舟却先抬起头，小声说道：“爹爹，是我想去抓野兔，拉着姐姐一起去的，您别骂姐姐，要罚就罚我吧。”
宋清雾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宋云舟，眼底满是惊讶——明明是她提议要出去的，弟弟却主动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宋临远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孩子，又气又好笑。他伸出手，想狠狠教训他们一顿，可看到两个孩子怯生生的模样，尤其是宋云舟还在替姐姐求情，终究还是把抬起的手放了下来，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是亲生的，不能打，不能打。
“你们两个！”宋临远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严厉，“不仅偷偷跑出去，还在东街上闯了祸，让人家小贩和老农受了损失！罚你们去祠堂面壁思过三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是，爹爹。”两人齐声应道，乖乖地从地上站起来，朝着祠堂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个孩子的背影，宋临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前厅——他还得让人去东街，给被撞翻摊子的小贩和老农赔偿损失，收拾这两个小家伙留下的烂摊子。
傍晚时分，沈婉提着食盒去了祠堂。看到两个孩子正乖乖地跪在蒲团上，小脸都带着委屈，她心疼地走过去，将食盒放在桌上，拿出两块桂花糕递给他们：“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爹爹也是气不过你们闯祸，怕你们出事，才罚你们的。”
宋清雾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她抬头看着沈婉温柔的脸，小声说：“娘亲，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偷偷跑出去闯祸了。”
宋云舟也跟着点头，嘴里塞满了桂花糕，含糊地说：“娘亲，我以后会保护姐姐，不让姐姐再被爹爹骂。”
苏婉笑着揉了揉两人的头，眼底满是温柔：“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做事多想想后果就好。快吃吧，吃完了再面壁一会儿，娘去跟你爹爹说说，让他早点放你们回去休息。”
梦中的画面渐渐模糊，桂花香的味道也慢慢消散。宋清雾靠在宋云舟的肩头，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