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光阴,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过。明月城的城墙依旧巍峨,城主府的海棠花谢了又开,当年那个皱巴巴的女婴,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宋清雾斜倚在墙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晃着腿。墙下,十三岁的弟弟宋云舟正踮着脚,仰着小脸看她,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
“姐,咱们真要去西街的铁匠铺?王大叔上次说,再敢偷拿他的铁料,就告诉爹。”宋云舟声音细细的,带着点怕怕的意味,却又难掩兴奋。
宋清雾“噗”地吐出狗尾巴草,挑眉道:“怕了?上次用他的废铁做的弹弓,打下来的鸽子不香吗?再说了,这次咱们不偷,就‘借’一小块,用完还他。”
话没说完,她轻盈一跃,像只灵巧的燕子,稳稳落在宋云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走,带你去见识见识我的新花样。”
姐弟俩猫着腰,溜出城主府的侧门,像两道风似的扎进了西街的人群里。宋清雾自幼就不安分,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是家常便饭,仗着爹娘的宠爱,在明月城里几乎横着走。宋云舟性子腼腆,却偏偏黏这个姐姐,每次都被带着闯祸,事后又乖乖跟着受罚,下次依旧乐此不疲。
铁匠铺里,王铁匠正抡着大锤打铁,火星四溅。宋清雾拉着宋云舟躲在柴火堆后,瞅准王铁匠转身喝水的功夫,飞快地从角落里抓起一小块边角料,塞进怀里,动作一气呵成。
“走!”她拉着宋云舟就往外跑,刚到门口,就撞见了迎面走来的宋临远。
宋临远看着女儿怀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又看了看她身后低着头的儿子,太阳穴突突直跳。“宋清雾!你又带云舟胡闹什么?”
宋清雾眼珠一转,嬉皮笑脸地凑上去:“爹,我这是带弟弟体验生活呢,你看这铁料,我想做个小玩意儿给娘当摆件。”
正说着,沈婉也闻讯赶来,看到这场景,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替宋清雾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惹你爹生气了?快把东西还回去,王大叔养家不容易。”
宋清雾吐了吐舌头,乖乖把铁料送回铁匠铺,回来时还不忘冲王铁匠做了个鬼脸。王铁匠哭笑不得,对着宋临天喊道:“城主,清雾丫头要是想学打铁,我免费教!总比让她天天惦记我的铁料强!”
宋临远瞪了女儿一眼,却也没真发火。这十六年,他和沈婉始终记着当年道士的话,对宋清雾疼到了骨子里,几乎是有求必应,闯了祸也舍不得重罚,只盼着她能平平安安长大。
日子在宋清雾的闯祸与宋父宋母的纵容中慢慢过着。这日,姐弟俩去城外的小河边摸鱼,却撞见了几个邻城城主家的子弟在欺负人。
那几个少年比宋云舟大几岁,正把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男孩推搡到地上,抢他手里的木剑。宋云舟看得气鼓鼓的,拉了拉宋清雾的袖子:“姐,他们太过分了。”
宋清雾眯了眯眼,撸起袖子就走了过去。“喂,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那几个少年转头看到宋清雾,先是惊艳于她的容貌,随即露出不屑的神色:“哪来的野丫头,也敢管我们的事?知道我们是谁吗?”
“管你们是谁,把木剑还给他。”宋清雾语气平淡,脚下却没停,走到小男孩身边,将他扶起来。
领头的少年嗤笑一声:“口气倒不小,我看你是想挨揍。”说着,就伸手去推宋清雾。
宋清雾侧身避开,反手一拧,那少年痛得“嗷嗷”叫。她自幼跟着府里的护卫学过几招防身术,寻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剩下几个少年见状,一拥而上,却被宋清雾三两下就撂倒在地,个个抱着胳膊腿疼哼哼。
“滚。”宋清雾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几个少年哪还敢多待,连滚带爬地跑了。小男孩捧着失而复得的木剑,对宋清雾鞠了一躬:“多谢姐姐。”
宋清雾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以后他们再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我叫宋清雾。”
回去的路上,宋云舟一脸崇拜地看着姐姐:“姐,你好厉害!”
宋清雾得意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你姐我是谁?以后在外面,谁敢欺负你,就告诉姐,姐帮你揍他。”
夕阳下,姐弟俩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说说笑笑地往城主府走去。宋临远站在府门口,看着女儿蹦蹦跳跳的身影,眼神复杂。还有两年,清雾就十八岁了,那道士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十六年,从未消失。
沈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看她这样,多好。”
宋临远叹了口气,握住妻子的手:“是啊,多好。可……”他没再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彼此的担忧。
宋清雾似乎察觉到父母的目光,抬头冲他们挥了挥手,笑容灿烂如朝阳。她不知道父母心中的沉重,只觉得这明月城的日子,惬意又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