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那个靠在阴影里的男人，脸上挂着生意人般的假笑，眼神却像钩子，试图从陈默脸上刮下点什么。
更干净的买卖？陈默心里冷笑。跟疤脸刘搅在一起的人，能干净到哪儿去？无非是看自己有点“价值”，想换种方式拿捏。
他没接话，只是停下脚步，身体微微绷紧，右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实则离后腰别着的那把匕首只有寸许距离。胸口信力种子缓缓流转，驱散着因练习邪典和方才警惕而产生的精神疲惫。
“陈兄弟不必紧张。”那男人仿佛没看到陈默的戒备，自顾自说道，“我叫钱贵，在百戏坊混口饭吃。疤脸刘那人，头脑简单，只会打打杀杀，上不得台面。我们老大很欣赏陈兄弟你的……潜质。”
他刻意在“潜质”二字上顿了顿。
“欣赏？”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练习邪典后尚未完全平复的沙哑，“欣赏我抗揍，还是欣赏我容易惹麻烦？”
钱贵呵呵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明人不说暗话。陈兄弟在《风尘三侠》和百戏坊的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云大家的青眼，更是难得。我们老大觉得，你是个人才，值得投资。疤脸刘那边，我们可以帮你摆平。”
条件呢？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陈默没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钱贵对他的沉默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又笑道：“当然，我们老大也希望，陈兄弟在某些‘合适’的时候，能行个方便。比如，在轮回剧场里，帮忙递些无关紧要的消息；或者在百戏坊排戏时，在某些情节上，稍稍‘配合’一下。”
果然是看中了自己能在两边走动，以及……云惊鸿那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想把他当钉子，或者搅屎棍。
“如果我说不呢？”陈默问。
钱贵的笑容淡了些，眼里闪过一丝阴鸷：“那恐怕……疤脸刘下次来找陈兄弟‘叙旧’的时候，我们就爱莫能助了。而且，轮回剧场和百戏坊，有些规矩，对不守规矩的人，向来不太友好。”
软硬兼施。
陈默心里门清。答应，就成了别人的棋子，身不由己。不答应，立刻就要面对疤脸刘的疯狂报复，还可能被这两边的势力联手打压。
他看着钱贵那张虚伪的脸，忽然也笑了，带着点疲惫，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嘲弄：
“钱管事，替我谢谢你们老大看得起。不过我这人，野路子惯了，受不得拘束。疤脸刘要来找我，尽管来。至于规矩……”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最近看了本老册子，上面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在这地方讲规矩，是不是有点……天真了？”
这话一出，钱贵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陈默如此油盐不进，甚至有点……疯？
“好！很好！”钱贵阴恻恻地点头，“陈兄弟有‘性格’！希望你这性格，能一直硬下去！”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快步消失在通道的黑暗里。
陈默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只剩下冰冷的凝重。
麻烦，果然不会单独来。刚打跑豺狼，又来了狐狸。
他回到单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精神上的疲惫感再次涌上，比身体上的酸痛更让人难以忍受。那本邪典册子，就像一剂透支精神的毒药，效果显着，后患无穷。
他唤出面板。
【精神：轻度疲惫（邪典使用后遗症）】
【信力积累：602\/】
【“情绪引导（邪典）”熟练度：生疏】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无论是正统的信力积累，还是这邪门歪道，都得加快速度！
第二天，陈默顶着两个更浓的黑眼圈，准时出现在《龙门客栈》的排练场。
柳三娘看到他，挑了挑眉：“哟，小公公，昨晚去做贼了？这脸色，可不像要去逼供，倒像被人逼债。”
陈默没理她的调侃，直接投入到排练中。
今天排的是贾公公与金镶玉（柳三娘饰）的一段对手戏，言语机锋，暗藏杀机。柳三娘的演技老辣，将一个八面玲珑、心思缜密的老板娘演得活灵活现，言语间的试探和反击，如同绵里藏针。
若在平时，陈默恐怕要全力应对才能不被压住。
但今天，他状态奇差，精神不济，好几次差点接不住戏，被柳三娘那看似随意、实则凌厉的眼神和台词逼得节节败退。
“停！”老教习再次喊停，不满地瞪着陈默，“贾公公！你的阴狠呢？你的掌控欲呢？怎么像个没睡醒的瘟鸡？重来！”
陈默咬了咬牙，强行集中精神。他知道这是邪典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他尝试再次调动“共情”，去感知柳三娘的情绪，寻找切入点。然而，精神力的匮乏让这种感知变得模糊不清，反而因为强行催动，脑袋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精神过度消耗，强行使用“共情”导致轻微反噬】
该死！
就在他几乎要坚持不住时，忽然，一股极其隐晦的、带着恶意的情绪波动，从排练场某个角落传来，并非来自柳三娘，而是……来自旁观的人群？
这波动很微弱，却像一根刺，恰好扎在他因反噬而变得敏感的精神上。
他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运用起那邪典上的“情绪引导”技巧，不是去引导，而是像昨天对赵莽做的那样，将这股外来的恶意，混合着自己此刻的烦躁与阴郁，顺着那模糊的“共情”连接，猛地朝着恶意传来的方向，“推”了回去！
这不是有意识的攻击，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应激反应！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从旁观人群中响起。一个负责搬运道具的杂役脸色煞白，手里的东西“哐当”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看向陈默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连连后退，撞到了后面的人，引起一阵小骚动。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动了，看向那个杂役，又疑惑地看向陈默。
陈默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反击，效果竟然这么明显？是因为对方只是个普通杂役，精神薄弱？还是因为这邪典功法，本身就擅长攻击心神？
柳三娘停下表演，若有所思地看了陈默一眼，目光在他苍白的脸色和那个惊慌的杂役之间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老教习皱着眉，呵斥了那个失态的杂役几句，然后转向陈默，语气缓和了些：“行了，今天状态不好就先到这里，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别再这样了！”
陈默低头应了声，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看了一眼那个被同伴扶下去、依旧惊魂未定的杂役，心中没有半点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这邪典的力量，太诡异，太不受控制了！
他默默走下排练场，感觉周围投来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和……忌惮。
刚走出百戏坊，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冯七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上毫无血色。
“陈……陈爷！不好了！”冯七声音发颤，“疤……疤脸刘他……他带人把您那单间给砸了！还……还放话说，明天……明天要在‘往生台’的垫场戏上，跟您……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