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他已经对陈夕颜许下了承诺,那个愿意与他共同面对一切、眼眸清澈如水的女孩。
理智,如同西伯利亚最凛冽的寒流,瞬间席卷而来,以无可抗拒之势,淹没了那片刻的恍惚与悸动。眼神中的一丝波澜迅速平复,重新归于深邃与冰冷。
陈仁浩轻轻但异常坚定地,用手撑起身体,拉开了与萧芸之间的距离,同时也推开了她依旧紧紧环抱着他脖颈的双臂。
“萧芸,你喝多了。”
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因方才接触而产生的细微沙哑,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冷静与疏离。
这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萧芸燃烧的心。
被他如此干脆地推开,萧芸眼中那如同回光返照般燃烧的炽热火焰,如同被迎头泼下了一盆掺杂着冰碴的冷水,瞬间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灰烬与绝望。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的冰冷脸庞,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质问?哀求?亦或是最后的控诉?但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化为了一片死寂的沉默。
她缓缓地、如同耗尽了所有生命力一般,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两颗豆大的泪珠终于承受不住重量,从眼角滚落,迅速没入鬓角与枕头之中。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仿佛真的因为不胜酒力,沉沉睡去,只留下一个充满了悲伤与无助的背影。
陈仁浩站在床边,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落在她紧闭双眼却依旧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以及那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清晰可见的、湿润的枕巾痕迹上。
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闷痛。
他沉默地俯身,动作轻柔地将滑落的羽绒被拉起,仔细地替她盖好,一直掩到下巴,仿佛想用这柔软的织物驱散她身体的冰冷与颤抖。
然后,他伸手调暗了床头灯,让房间陷入更深的昏暗,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蜷缩的背影,转身,步履平稳地走出了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他走到客厅,在那张还残留着些许清理后清新剂味道的沙发上盘膝坐下,尝试通过运转《混沌阴阳经》来平复内心深处那有些纷乱躁动的心绪。
精纯的混沌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周天循环,试图驱散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瞬间的柔软触感,以及萧芸最后那绝望而空洞的眼神。
然而,这一次,似乎连这无上功法,也难以完全抚平那被强行压下的情感波澜。
然而,卧室之内,背对着房门的萧芸,根本没有睡着。
在房门被轻轻关上的那一刹那,她猛地转过身,将脸深深地、用力地埋进还残留着陈仁浩一丝淡淡气息的枕头里,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地耸动起来。
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声从枕头深处闷闷地传出,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大片的枕芯。
那滚烫的温度,却丝毫温暖不了她此刻如同坠入冰窖般冰冷而绝望的心。
他推开了她。
如此干脆利落,如此冷静决绝。
甚至连一句温和的安抚,或者一个合理的解释都没有。
原来,一直以来,真的都只是她萧芸的一厢情愿,是她不自量力的痴心妄想,是她一个人上演的、可笑又可悲的独角戏。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既然无法拥有,为什么又要一次次地救我……给我希望……”她在心中无声地、撕心裂肺地呐喊,充满了无尽的酸楚、不甘与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巨大悲伤。
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那决绝的推开和冰冷的六个字,彻底崩塌、粉碎。
客厅里,陈仁浩缓缓睁开了双眼,目光仿佛能穿透那扇厚厚的实木房门,清晰地“看到”那个在黑暗中蜷缩成一团、无声痛哭、浑身散发着悲伤与绝望气息的身影。
他并非真正的铁石心肠,更非毫无感知的草木。
萧芸那滚烫的泪水,她那炽热而绝望的情意,他并非毫无感觉,那瞬间的悸动就是证明。
只是,前世的伤痕太深,深可见骨,时刻警醒;今生的承诺太重,重如泰山,不容辜负。
‘或许……我心中,也并非全无她的位置。’
一个复杂而清晰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现在他的心海。
但那道由最惨痛背叛铸就的、坚固无比的心锁,以及对陈夕颜那份已然许下、必须承担的责任与情感,让他无法,也不能,更不敢去轻易回应这份同样沉重而炽热的感情。
他害怕再次的伤害,也害怕辜负已有的承诺。
他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恐怕连他自己也难以完全理清。
他再次闭上双眼,将脑海中所有纷乱的情绪、那揪心的闷痛、以及那无声的哭泣,全部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封印在心底最深处。
现在,还不是,也绝不能沉溺于儿女情长、感情纠葛的时候。
玄水阁的屡次挑衅和暗杀,境外多方势力的虎视眈眈与隐秘勾结,还有那个隐藏在东南亚阴影里、不知在酝酿何等阴谋的孙超……无数明枪暗箭,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正对准着他,以及他身边所有在意的人。
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冷静,极致的专注,以及足以粉碎一切阴谋与威胁的强大力量。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浓重,乌云遮住了星月,仿佛正在无声地积蓄着力量,预示着更加汹涌、更加猛烈的暗流,即将铺天盖地地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