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拽住稚鱼的手,力气不小,直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的绣墩上。
两人肩并肩而坐,姿态亲近得不像主仆。
这般亲昵的举动,让站在旁边的琼玉脸色瞬间铁青。
她死死盯着稚鱼的侧脸,恨不得将她从那绣墩上拽下来。
凭什么?
她伺候夫人这么多年,从未得过如此殊荣!
“你刚才说的……掌家中馈,是什么意思?”
姜露兰挥退其他人,只留下琼玉端茶倒水。
“是。”
稚鱼低下头,声音平稳,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夫人,您想啊,王府里几百号人,每天吃饭穿衣、送礼应酬,哪样不要花钱?”
“钱从哪儿赚,又花去何处,现在全归王妃身边的老嬷嬷管着。您是正牌大少奶奶,这些事务早该由您来熟悉操持。若您能把这份权力握到手里,将来府里谁敢不敬您三分?”
姜露兰心跳加快。
原来她一直走错了路。
光鲜的外表换不来尊重,别人脸上的笑意也只是表面的敷衍。
没错!
她怎么一直没想到!
过去光顾着穿金戴银,在贵妇面前比排场。
可真正的体面,从来不是穿戴出来的,而是权力给的!
她猛地抬起头,眼底泛起亮光。
不再是那个只会应付礼节、讲究穿戴的大少奶奶了。
府中的收支往来,各房用度,下人调配,哪一个不是实打实的权柄?
谁掌握这些,谁才真正说了算。
她不能永远活在王妃的阴影下,更不能让旁人以为她是个无能的摆设。
“可是……母妃那边……”
姜露兰声音小了下去,透着犹豫和不安。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的绣纹,语气中带着迟疑。
王妃素来威严,行事极有章法,对她这个儿媳始终不冷不热。
她清楚自己在王妃心中的位置。
不够稳重,喜奢华,少格局。
若贸然提出接手事务,怕是立刻就被训斥不懂分寸。
王妃本来就不好相处,对小儿子宠爱得不得了。
对她这个大儿媳却总觉得不够大气,总嫌她格局小。
“正因如此,才不能着急。”
稚鱼说话慢条斯理,像是一步步把她往自己设计好的路上引。
“您是新进门的媳妇,一下子要权,只会让王妃觉得你太贪心,不懂规矩。您要做的,是‘学’,而不是‘抢’。”
她知道姜露兰耐不住寂寞,也经不起挑动。
只需稍加引导,就能让她主动往前走。
“怎么个学法?”
姜露兰急着问,身子不由自主往前靠。
她双手撑在膝上,眼睛紧盯着稚鱼,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需要一个具体的方向,一个不会惹祸又能靠近权力的机会。
她不能再错失这一次。
“明天一早,你去给王妃请个安。就说自己刚进府,什么都不懂,想跟着母妃学点规矩。就从对这个月的采买账本开始吧。态度放低一点,只是想尽点孝心,王妃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账目这类事,本就是媳妇该学的。您提得合情合理,又谦卑恭敬,王妃若不准,反倒显得她苛待儿媳,不合体统。”
姜露兰越听越有劲儿。
对啊!
她又不是去抢活,只是学着做事,谁还能拦着不让学?
这理由挑不出毛病!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里的焦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只要方法得当,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她不需要正面争权,只需要一步步靠近,让所有人觉得她是理所应当接手的人选。
“琼玉!”
姜露兰猛地坐直身子。
“快去把我那件秋香色的褙子找出来。还有那支点翠簪子也备上。明儿见母妃,不能穿得太招眼,可也不能显得寒酸丢了脸面。”
她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对着铜镜照了照,又让丫鬟调整发髻的角度。
衣饰要得体,妆容要素雅。
每一处细节都不能出错。
稚鱼心里暗笑。
姜露兰连自己屋里的花销都理不清。
哪轮得到她碰王府的账目?
这次去了,怕是要吃个闭门羹。
她看着姜露兰忙碌的身影,眼神微沉。
这一步注定走不通。
王妃岂会轻易把账本交给一个刚进门的儿媳?
尤其还是个一向被看作浮华浅薄的人。
拒绝对方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这样正好。
让她碰回壁,才知道这府里不是随便谁都能插手的。
往后才更得靠自己。
她缓缓起身,整理了下衣袖,神情淡然。
姜露兰此刻的斗志再旺,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等她受挫之后,自然会寻求更强的依靠。
而那时候,她才能彻底掌控局面。
她凑近姜露兰耳边,压低声音说:“等长公子当上世子,您就是将来的王妃。到时候随便寻个由头,收拾一下良嬷嬷手下管采购的人,立个威。让大伙儿瞧明白,将来这府里到底是谁掌权。”
这话像一阵春风,吹得姜露兰心头火热。
稚鱼接着细说,把未来的每一步都说得清清楚楚。
她说起宫里的势力分布,提起几位老夫人态度的变化。
还点明了近期几桩婚事背后的利益交换。
直到姜露兰两眼放光,这才起身告辞。
走出院子时,夜风迎面吹来,凉丝丝的,让人格外清醒。
她停下片刻,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那些激动的情绪必须压住,不能被人看出端倪。
她理了理衣袖,继续向前走。
她抬头望着天上弯弯的月亮,嘴角微微翘起。
月光洒在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泽。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有些事情会不一样了。
回到东厢房,画屏和小桃早就准备好热水等她。
屋内的烛火跳动,水汽氤氲,暖意扑面而来。
她脱下鞋履,坐在榻边,脚踩在柔软的垫子上。
“姑娘,您总算回来了!”
小桃急忙迎上来,满脸担心。
“奴婢听说二小姐在门口拦您,没为难您吧?”
“我没事。”
稚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她站起身,走向屏风后,准备沐浴。
脱下外衣,手臂上的珊瑚手镯露了出来。
红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那是夫人亲赐之物,意义非同寻常。
画屏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夫人赏的那副?”
她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
这种级别的赏赐,一般不会轻易交给晚辈使用。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