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高大的身子压下来,肩背宽阔。
他的呼吸滚烫,带着酒气和寒意,扑在她脸上。
“夫君……”
她睫毛轻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可等来的,不是吻。
烛火猛地一跳,火苗剧烈晃动。
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扭曲如鬼魅。
屋内温度骤降。
她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眼前一黑,彻底软了过去。
意识如潮水般退去,身体一沉,再无知觉。
那一瞬的失望与错愕,尽数被黑暗吞噬。
沈晏礼低头看着她,眼神寒意刺骨,连伪装都懒得再装。
他一把扯开她的衣领。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寒光一闪,手起刀落,在她掌心划了一道浅口子。
刀锋极快,几乎未加用力。
但那一道血痕已赫然浮现。
血珠刚渗出来,他就随意蹭在床单上,又抹在她大腿内侧。
血迹斑驳,染上红绸。
接着,他将整张床弄得凌乱不堪。
枕头被踢落在地,锦被翻卷,纱帐歪斜,床褥褶皱层叠。
然后,他把昏迷的她一把塞进被子里。
被子裹紧她,将她推到床最里面。
做完这些,他脱下外袍,随手扔在脚踏上。
新妇回门,夫妻圆房。
体面,给足了。
该有的礼数,他一样不少。
可里子,早已千疮百孔。
姜露兰和她爹一样,以为嫁进王府,手里攥点权势,就能拿捏住他。
他们把婚姻当作交易,把感情当作筹码。
可他们不懂。
沈晏礼从不屑于被任何人掌控。
他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夜市里,那个叫稚鱼的女孩。
他这种天生招灾的人,最讨厌这种心慌的感觉。
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总觉得心神不宁。
他想亲手试一试。
那点所谓的喜欢,是不是真能经得起摔。
若是她对他的心,和姜露兰一样,轻飘飘、一碰就碎。
那他就知道,稚鱼和这满府虚情假意的女人,根本没什么两样。
真心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早已是奢侈到可笑的幻梦。
次日天刚蒙蒙亮。
绿梅和小桃推门进来,脚步轻缓。
一眼就瞧见了不一样了的稚鱼。
她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手中拿着一根玉簪,正在慢条斯理地绾发。
长发随便用一根玉簪挽着,松而不乱。
脸上没抹一点粉黛,唇色浅淡,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清的劲儿。
那双眼睛,从前总是水汪汪的。
现在却干干净净,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眸光沉静,映着晨光。
院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祝嬷嬷走在最前头,手里端着一方雕花木托盘,上面整齐地摆着热气腾腾的毛巾。
还有一只素瓷茶盏,茶盏里泡着温润的漱口茶。
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小丫头,个个低眉顺眼。
有个新来的小丫鬟没憋住,悄悄偏过头,压着嗓子跟旁边的人嘀咕。
“总算圆房了,这下咱们夫人可算熬出头了。”
她边说边偷瞄了一眼前方祝嬷嬷的背影,生怕被训斥多嘴。
可那语气里的欢喜,终究还是藏不住。
窗棂未关严实。
风一吹,纱帘轻晃。
屋中安静,只余铜炉里炭火偶尔噼啪一声。
绿梅和小桃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稚鱼。
她们原本正低着头整理衣箱。
听到那句话,手一抖,一件月白色的中衣滑落在地也顾不上捡。
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镜前的稚鱼。
她们知道,主子虽不在意。
可有些事,听在耳中,终究是伤人的。
稚鱼没吭声。
她坐在铜镜前,拿了一把小银梳,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着发尾。
那铜镜映出她沉静的面容。
乌黑的发尾被梳理得柔顺,垂落在肩头。
窗外的风停了,屋里的空气却更沉了。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镜中自己的倒影。
只是继续低眉顺目,梳着那早已顺滑如缎的发。
等她去给姜露兰请安时,沈晏礼正好从屋里出来。
晨光洒在廊下,沈晏礼的身影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他刚刚起身,脚步稳健。
屋内的香气还未散尽,而他已换了身家常的竹青色云纹袍子。
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用玉簪固定,额前没有半缕碎发。
脸上看不出丝毫疲惫,反而眉眼舒展。
他从稚鱼身边走过,没停步,没抬眼,连气息都未曾紊乱。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
可他却像是完全没看见她。
他走过时,衣袖带起一丝微风,却连她的发丝都没拂动。
两人像陌生人,擦肩而过。
一个从容离去,一个静立原地。
阳光落在稚鱼的肩头,却照不进她低垂的眼底。
那一瞬,稚鱼心里最后一点暖意。
像烛火,被风吹得彻底灭了。
姜露兰醒过来时,脑袋嗡嗡作响。
耳边有轻微的鸟鸣,床帐轻垂。
她睁眼一看,床褥凌乱,枕边空着,“唰地红了。
锦被歪斜地堆在床角,鸳鸯枕歪倒在床沿。
她猛地记起昨夜的事,心跳骤然加快。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脖子,触到一片灼热的肌肤。
被角皱得一团糟,枕头边,还搭着沈晏礼那件玄色外袍。
那外袍是上等锦缎所制,袖口还沾着一点淡淡的熏香。
姜露兰盯着那件袍子,心里先是羞怯,继而涌上一阵狂喜。
那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是他们终于成为真正夫妻的证明。
她记起来了。
可再往后,她就一片空白了。
她闭了闭眼,试图抓住什么,却只触到一片混沌。
“夫人,您醒了?”
白荷端着水盆进来,一看床单,立刻喜笑颜开。
“恭喜夫人!这下可算如愿了!”
她声音清亮,满脸掩不住的欢喜。
水盆里是温水,浮着几片桂花,还有一块拧干的毛巾。
她一进屋,目光就落在床褥上。
那刺目的暗红,分明是初夜的证据。
她眼睛一亮,差点跳起来,却强忍着笑,恭敬地福了福身。
姜露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又扯了扯衣襟。
青紫的印子,清晰得吓人。
她手指一碰,那地方就火辣辣地疼。
“他……什么时候走的?”
她心里忽然一紧。
这事儿怎么这么模糊?
她不是不信白荷。
而是怕昨夜的一切,只是药效下的幻象。
“公子刚起身,走前还叮嘱了,说您累着了,不用去给王妃请安,多睡会儿。”
白荷边说边麻利地抖被子,看见那点暗红,声音都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