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都不看稚鱼一眼,抬手就把盒子往她怀里一扔。
“拿着吧,这是夫人赏你的!”
当天晚上,老太君和王妃都派人送了礼物过来。
给沈璐芸的,说是为王府争了脸面。
给姜露兰的,则夸她身为长媳,懂规矩、有气度。
这些礼物被一一摆放在厅堂的案几上。
由管事嬷嬷亲手打开,登记入册。
每一件都精致华贵,显然是特意挑选过的。
送礼的人还附上了亲笔写就的贺词。
整座王府都在传,这次百花宴上,三小姐大出风头,长媳也贤惠得体。
两人成了人人称道的主角。
丫鬟们端茶递水时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似乎沾了些许荣耀之气。
晚饭过后,稚鱼被叫到了姜露兰屋里。
她在门前停下,低头整理了衣袖,才抬手轻轻叩门。
琼玉开了门,目光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侧身让她进去。
姜露兰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茶杯。
用盖子一下下撇着浮在上面的茶叶,却迟迟不喝。
茶汤泛着微光,热气缓缓升腾。
屋内很静,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稚鱼垂手立于堂下,脊背挺直,等待问话。
琼玉站在边上,低头看着跪在堂下的稚鱼,心里又酸又爽。
让你得意!
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她抿着嘴角,眼神里藏着讥讽。
前些日子稚鱼出入二小姐院中频繁,又在府中事务上插手颇多,俨然一副心腹模样。
如今被唤来问话,想必是撞到了夫人手心里。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姜露兰的脸色。
姜露兰盯着稚鱼看了很久,忽然笑了,那笑容让人背上发凉。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视线落在稚鱼身上。
“你这张嘴可真会说,明明是错的,也能说得像对的一样。我都差点被你蒙过去了。”
她说完这句话,重新端起茶杯,却没有再喝,只是握在手中把玩。
稚鱼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发难,背上悄悄冒出一层冷汗。
“奴婢不敢。”
她知道姜露兰今日心情有异,否则不会特意将她单独召来。
她也在回想这几日言行,是否有疏漏之处。
但无论如何,此刻只能先认错,再寻机辩解。
“不敢?”
姜露兰把茶杯放下。
“我看你胆子不小。在宫里的时候,就敢自作主张,怂恿三小姐出风头。回到府里,还挑拨我和二小姐之间的关系。稚鱼,你是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就能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她每说一句,语气就加重一分。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连琼玉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稚鱼这才明白,原来姜露兰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她必须让姜露兰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她。
“奴婢从没想过耍谁。我只是希望夫人您,在这王府里,能站稳脚跟,得到您想要的一切。”
她说这话时,目光落在姜露兰的手上。
姜露兰挑了挑眉。
“哦?那你倒说说,我想得到什么?”
她要听稚鱼说出答案,看她是真心懂得,还是巧言令色。
“夫人,您是王府的长媳,将来的一家之主。您的对手,从来都不是二小姐,也不是三小姐。”
稚鱼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您的真正对手,是那些瞧不起您、等着看您倒霉,一心要把您拉下马的人!”
“二小姐今天为什么跳出来找事?是因为三小姐得了奖赏吗?不是。是因为她觉得,您这个嫂子压不住她,所以才敢当众撒野。”
“您今天要是不让她吃点教训,明天她就会踩到您头上!我今天帮三小姐,确实有自己的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让所有人都看到,夫人您不仅有晚霞锦那样值钱的东西,更有扶持妹妹的胸怀,有让妹妹在皇后面前露脸的能力!这才是真正的威信,是拿多少金银都买不到的尊严!”
这番话像一把刀,直戳进姜露兰的心窝。
尊严!
她嫁进王府这些年,争的不就是这两个字吗!
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始终站不稳脚跟。
“说得倒是漂亮。”
姜露兰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可你也看到了,三丫头如今红得发紫,满园子的人都围着她转。她一开口,底下人争着去办;她一笑,连老夫人也跟着高兴。还有谁记得我这个嫂子?谁还在意我有没有面子?”
“夫人,那是因为您站的位置还不到顶呢。”
稚鱼说话轻柔,语速缓慢。
“您想想看,要是哪天您能管起整个王府的吃喝拉撒,手上有对牌,账本也归您管,那时候,别说是三小姐了,就算宫里的贵人来了,也得给您三分面子。到时候,人家讨好的是你,还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小姐?”
管家大权!
账册流水!
姜露兰的心猛然一震,像是被人猛地推了一把。
她怔在原地,脑海中飞快地翻过过往的日子。
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那些曾经不屑一顾的琐事,此刻全都涌上心头。
对啊!
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娘亲嫁人前反复叮嘱过,必须尽早把家里的权抓在自己手里!
没有实权的主母,就像没了根的花,再艳丽也撑不久。
姜露兰望着跪在地上的稚鱼,心里突然冒出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这个人,从前只是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什么时候竟有了这般心思和胆量?
她本该恨她,恨她僭越,恨她窥探主子的心思。
可现在,她却从她身上看到了一条出路。
也许,她不该把稚鱼当成对手。
她本来不就是自己最趁手的丫鬟吗?
先用着,等没用了再收拾也不晚。
反正府里这些人,谁不是利用完了就丢开?
只要她牢牢握住主动,又怕什么?
“你还真提醒我了。”
姜露兰走上前,亲自伸手将稚鱼扶起,手指触到对方微凉的手腕,却没有立刻松开。
“地上凉,别伤着身子。”
她的语气难得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今天这事你办得妥当。既保住了王府的名声,也没让我难堪。你是真替我想了。”
一旁的琼玉睁大眼睛,指尖捏着帕子几乎要撕破。
夫人居然被这个下贱丫头说得心服口服?
她不甘心地咬住嘴唇,却不敢出声。
“多谢夫人厚待。”
稚鱼顺势站直。
她眼角一扫琼玉,眼神里全是挑衅。
那目光短暂停留,随即收回。
姜露兰哪还有空注意这些丫鬟间的明争暗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