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不得不联想更深一层的可能性。
哪怕只是一句随口猜测。
落在某些有心人耳中,也可能成为日后布局的伏笔。
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钻进了沈玉灵的耳朵里。
她原本正端坐于席位之上,手里攥着一方绣帕,面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可随着那些话语传入耳中,她的手指逐渐收紧。
她努力控制面部表情,不让怒意外露。
但眼底那一闪而过的阴霾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一直自认才貌双全,今天还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就盼着能在众人面前露脸,趁机攀上一门好亲事,彻底压沈璐芸一头。
她选了最衬肤色的淡紫色罗裙,发髻上插着母亲早年赏下的金丝蝴蝶簪。
连耳坠都是特地换上的明珠嵌玉款式。
她本以为自己写的那首诗词足够华丽动人,足以吸引全场注意。
结果折腾了半天,那些原本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全跑到了沈璐芸那边去。
谁还记得她这个写了华美诗词的二小姐?
要是沈璐芸真凭着这点表现入了三皇子的眼,那她该怎么办?
一旦有哪家女子引起他的注意,背后的关系网便会迅速靠拢过去。
若是让沈璐芸得了这份机缘。
别说在府中抬头,恐怕整个敦亲王府的地位都会因此动摇。
而她,将会彻底沦为被比较的那个失败者。
珠帘外传来一声轻笑,珠子轻轻晃动,隐约能看到一柄白骨扇的骨架露了出来。
那笑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意味。
珠帘随之轻微摇曳,折射出烛光下的点点流光。
将帘内外的空间分割得更加模糊不清。
稚鱼抬眼望去,透过那一串串晃动的珠子,视线正好撞上了执扇那人的目光。
她原本只是下意识地追随声音方向看去,没想到会直接对上对方的眼神。
那一瞬间,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那人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锦袍,衣裳上用金线绣着猛兽图案,张牙舞爪的,显得特别张扬。
可他偏偏穿得漫不经心,反倒透出一股贵气。
一双凤眼带着几分邪气,随意一扫,就像把全场的光都吸走了。
稚鱼心里微微一颤,脸上却没露出半点异样,只当是偶然对上了视线。
“晏礼表哥!”
安乐公主眼睛一亮,高兴地站起身来。
姜露兰赶紧整了整衣服,也准备起身相迎。
这时,珠帘外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那人穿着天蓝色的皇子常服,面带笑意。
“晏礼,里面都是闺阁小姐,咱们不便进去打扰,就在这儿坐坐就行。”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帘内几位姑娘听清,又不失分寸。
可即便如此,不少姑娘已悄悄整理发饰、调整坐姿,想给他留下个好印象。
“晏礼,你这几天净躲着清闲,总算肯出来了。”
三皇子给自己倒了杯茶,笑着打趣。
他吹了吹热气,动作从容,语气轻松自然。
“王爷天天念叨,实在躲不过。”
沈晏礼随手端起酒杯,仰头喝光,姿态随性。
“出来讨点酒喝罢了。”
他的声音略带沙哑,神情漫不经心。
三皇子看向珠帘内,语气平和。
“今天百花宴的压轴彩头,是你府上的三妹妹吧?那曲边塞调子,刚劲有力,真是少见。”
他提到“三妹妹”时,目光在众女中扫过,最终落在一个方向。
沈晏礼挑了挑眉,又往里瞟了一眼。
沈玉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立刻挺直腰背,手指紧扣膝盖。
她的呼吸放轻,连眨眼都变得谨慎。
三皇子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刚才还有一首诗,词句华美,也是你家的?”
沈晏礼懒懒嗯了声:“我二妹写的。”
“两个妹妹,各有特色。”
三皇子由衷赞叹了一句。
他说完便低头喝茶。
这话一落进沈玉灵耳朵里,她心跳快了好几拍。
血液冲上耳根,脸颊微微发烫。
她下意识咬住下唇,试图压住嘴角要扬起的弧度。
他记得她!
他还记得她的诗!
她脑子里瞬间亮起一丝希望的火苗。
只要三皇子看见她的才情,要压过沈璐芸,也不是不可能!
百花宴结束后,众人陆续往宫门走。
脚步声交错,笑语喧哗,园中灯火渐次熄灭。
一路上,不少夫人小姐围上去跟沈璐芸说话。
反观旁边的沈玉灵,冷冷清清,没人搭理。
她走在人群边缘,脚步放慢,也不愿主动凑上前去。
连安乐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也追了上来,在众人面前双手递上一张烫金帖子。
“三小姐,公主说了,三天后请您赏光,一起喝茶赏菊,可别推辞啊。”
这一举,简直是在所有人面前捧高了沈璐芸。
能被公主单独邀请,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顿时,无数羡慕又嫉妒的眼神全落在她身上。
整个庭院里的视线仿佛都被牵引过来。
谁都知道,今日这一幕一旦传出去。
背后代表的可不只是荣耀,更是未来在府中地位的变化。
上了自家马车,车厢里的气氛更是天差地别。
帘子一放下来。
外头喧闹声便被隔开。
车内却像是换了个天地。
冷意悄然弥漫,连空气都仿佛凝滞。
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声响显得格外清晰。
最豪华的那辆马车上,姜露兰和沈玉灵面对面坐着……
坐垫用的是上等云锦铺就,四角挂着沉香木雕的小铃铛。
两人中间摆着一只鎏金暖炉。
热气缓缓升腾,却没有驱散彼此之间的疏离感。
窗纸上透进来的光将她们的身影拉长。
姜露兰靠在软垫上,慢条斯理地开口。
“今天真该好好恭喜三妹妹了。得皇后赏东西,还被公主另眼相待,这可是咱们王府的面子。”
她说这话时并未直视对方,而是伸手整理了下袖口的金线绣纹。
她心里那股子自豪劲儿都快溢出来了。
只觉得身上穿的晚霞锦料子,还有花出去的六千两金子,全都值了!
这笔钱原是她从嫁妆里悄悄挪出来的,专门用来打点宫中各处关系。
如今看来,每一分都用在了刀刃上。
想到方才皇后对她微微点头,心中得意更甚。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腕上的羊脂玉镯。
那是今早特意戴上的,果然没白费心思。
沈玉灵本来脸色就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