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惨白刺眼。
编号013，那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士，此刻被束缚在特制的合金椅上。他的四肢、脖颈、甚至额头都贴满了感应电极，实时监测着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椅子周围，三层淡蓝色的灵能屏蔽场缓缓旋转，隔绝了一切内外能量交换。
“张建国，二十九岁，西南军区‘山鹰’特战旅第三小队中士，入伍十年，三次三等功。”周卫国站在单向玻璃后，念着手中的档案，“三个月前，你们小队在边境执行联合缉毒任务，遭遇不明势力伏击。告诉我，那二十四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审讯室内，张建国的眼神空洞，嘴唇微微颤抖。他的瞳孔时而扩散时而收缩，像是两个意识在体内激烈争夺控制权。
“我……我不记得了……”他嘶哑地说，“只记得……一片黑暗……有声音在说话……很多声音……”
“什么声音？”
“听不清……像在念经……又像在哭……”张建国的身体开始抽搐，“然后……然后有东西……钻进我脑子里……很冷……像冰……”
玻璃另一侧，陈静盯着脑波监测屏。屏幕上，代表张建国自主意识的绿色波形正在与一团不断膨胀的红色波形激烈对抗。红色波形呈现出极其规律的周期性，每一次峰值都精准地对应着他瞳孔收缩的瞬间。
“深度催眠暗示，结合灵能污染。”陈静低声说，“施术者的水平很高，不是普通深渊教徒能做到的。至少是执事级别，甚至更高。”
秦老站在她旁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红色波形的频率特征。老人突然开口：“把这个频率，和南京那个‘影’的能量残留频率做对比。”
数据流在屏幕上快速运算。三秒后，结果跳出：匹配度93.7%。
“同一个施术者。”秦老的声音沉了下去，“或者说，同一套‘污染程序’。深渊教团在批量制造潜伏者，像生产线一样。”
周卫国一拳砸在墙上。
“西南军区……那可是有二十五万驻军的战略要地。如果连‘山鹰’这种精锐都已经被渗透到这个程度，其他部队呢？指挥系统呢？甚至……”
审讯室内，张建国的挣扎越来越剧烈。束缚带深深勒进他的皮肉，合金椅脚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的眼睛突然完全变成漆黑，声音也变成了诡异的双重叠加——一个是他的本音，另一个是沙哑、冰冷、非人的声音：
“没用的……种子已经发芽……根须遍布大地……你们……挡不住……”
话音未落，他太阳穴位置的皮肤突然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包！那个包在皮下疯狂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能量暴走！他要自爆！”陈静惊呼。
几乎同时，林风推门而入。
他没有穿防护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训练服。右手抬起，五指虚握，混沌气流在掌心凝聚成一个旋转的灰色漩涡。
“安静。”
两个字，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天地法则的威压。
张建国体内的暴走能量瞬间被压制！那个鼓包如泄气般塌陷下去，他眼中的漆黑也迅速退散，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只剩剧烈的喘息。
林风走到他面前，伸手按在他的额头。
这一次，不是净化，而是……读取。
混沌气流如最精细的探针，顺着经脉侵入张建国的识海深处。在那里，林风“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黑暗中悬浮着无数细小的、暗红色的符文。那些符文如锁链般缠绕着张建国的意识核心，每一次闪烁，都会释放出微弱的侵蚀性能量。
而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团模糊的、扭曲的影子。那影子背对着他，正在对另一个人施加同样的符文锁链。
“找到你了。”林风在意识中低语。
混沌气流化作亿万丝线，精准地刺向那些暗红符文！符文剧烈反抗，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但混沌之力在数据流的控制下，以最省力、最高效的方式逐一击破！
三十秒后，最后一个符文崩碎。
张建国身体一震，猛地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但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我想起来了……”他颤抖着说，“那二十四小时……我们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有个人……不，不是人……它穿着黑袍，脸上戴着一张纯白的面具……它在我们每个人额头点了一下……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面具上有什么特征？”林风问。
“有……一个符号。”张建国努力回忆，“像是……一只闭着的眼睛。”
闭着的眼睛。
林风瞳孔微缩。这个符号，和南京停车场那个祭坛标记，一模一样。
“你们小队一共多少人被标记了？”
“全部……十二个人。”张建国眼泪流了下来，“队长他……他反抗了……然后就被……就被那东西亲手撕碎了……”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十二个最精锐的特种兵，在一次任务中全军覆没——不是战死，而是被改造成了敌人的棋子。这种渗透的深度和效率，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估。
“带他下去休息。”林风收回手，转向周卫国，“我需要‘山鹰’旅所有人员，过去三个月内的全部行踪记录。另外，全国所有特种部队，凡是执行过跨境、涉密、或与‘不明势力’接触任务的，全部重新审查。”
“范围太大了。”周卫国苦笑，“涉及至少五万人，三个月内的行程记录是个天文数字。”
“那就用我的方法。”林风说，“明天训练时，我会释放一次大范围的神血波动。所有体内有深渊污染的人，都会产生本能反应——就像今天那四个人一样。”
秦老猛地抬头：“你疯了？！以你现在的状态，再释放神血波动，至少又要烧掉半年寿命！”
“那就烧。”林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比起让敌人潜伏在军队里，半年寿命，值得。”
他说完转身离开，留下身后三人面面相觑。
走廊里，林风的脚步有些虚浮。刚才净化张建国识海中的污染符文，看似轻松，实则消耗巨大。那些符文的设计极其精巧，每一道都连接着张建国的生命本源，强行清除的难度不亚于在血管里做显微手术。
回到自己的休息室，林风刚关上门，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扶住墙壁，缓缓滑坐在地。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是神血本源受损的反馈。意识深处，数据流正在不断报警：
【警告：生命本源损耗已达临界点】
【建议：立即进入深度休眠，持续时间至少72小时】
【继续透支将导致不可逆损伤，预估寿命缩减：8-10年】
八年到十年。
林风闭上眼睛，苦笑。从昆仑觉醒到现在，不到一个月，他已经预支了超过四年的寿命。照这个速度，可能真的活不过三十岁。
但有什么办法呢？
深渊教团的渗透就在眼前，全球六个污染区正在不断扩大，那个神秘小女孩的诡异笑容还历历在目……他没有时间休息。
“咚咚。”
敲门声响起，很轻。
“进来。”
门滑开，陈墨端着餐盘走了进来。餐盘里不是基地的标准餐，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还有几个看起来就很滋补的药膳。
“队长，秦老让我送来的。”陈墨把餐盘放在桌上，“他说这是用基地药库里最珍贵的几味灵药熬的，能补充生命元气。”
林风抬头看着他。
陈墨的变化越来越明显了。原本略显文弱的气质，现在多了一种阴郁的锐利。他手臂上的灰黑色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瞳孔深处的银灰色光芒稳定而深邃——那是混沌与暗影两种力量达成微妙平衡的标志。
“你今天表现不错。”林风说，“暗影之力的控制越来越精准了。”
“多亏队长。”陈墨低下头，“如果不是您帮我建立平衡，我现在可能已经……变成怪物了。”
“力量没有对错，只看使用的人。”林风端起那碗汤，温热的液体入喉，一股暖流在体内化开，确实让剧痛缓解了不少，“明天的大范围筛查，我需要你帮忙。”
“我？”
“你的暗影之力，对深渊污染有天然的吸引力。”林风解释，“我会释放神血波动作为‘引子’，而你，负责标记那些产生异常反应的人——用暗影之力在他们身上留下看不见的印记，方便后续抓捕。”
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就像用诱饵钓鱼。”
“但记住，分寸要把握好。”林风盯着他，“暗影之力一旦失控，可能会直接引爆那些污染种子，造成大规模伤亡。”
“我会控制住的。”陈墨重重点头，“队长，我……我想赎罪。为我体内这些来自深渊的力量，也为我可能造成的伤害。”
林风看了他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去吧，早点休息。明天会是一场硬仗。”
陈墨离开后，林风喝完那碗汤，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调息。混沌气流在经脉中缓慢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组织。但神血本源的损伤，不是靠调息就能恢复的——那需要时间，大量时间。
而他最缺的，就是时间。
深夜十一点，基地大部分区域已经熄灯。
但技术中心的灯还亮着。陈静坐在环形屏幕墙前，反复回放着那个小女孩的监控录像。画面一帧一帧地慢放，小女孩在睡梦中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被放大分析。
“还是不对。”她喃喃自语。
屏幕上，小女孩的嘴角勾起微笑的瞬间，嘴唇开合说出了“找到……你了……”的口型。但问题是——她是怎么“找到”林风的？
基地内部的监控网络是独立系统，不与外界联网。所有监控画面都只在内部服务器流转，而且经过了至少三重加密。理论上，这个在南京被救出、已经被家人接走的小女孩，根本不可能看到基地内部的任何影像。
除非……
陈静突然想到什么，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她调出了训练场的能量监测数据，时间轴定位到下午训练时，林风释放混沌气流引导学员的那个时间段。
能量波动图谱上，代表林风神血波动的金色曲线，在下午两点十七分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峰值——那是他帮那个失控中尉平复能量暴走时，动用了0.01%的神血之力。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陈静切换到小女孩房间的监控画面。画面显示，下午两点十七分零三秒，熟睡中的小女孩，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
误差只有三秒。
“她在感知能量波动。”陈静倒吸一口冷气，“隔着上千公里，在睡梦中，精准地捕捉到了林风的神血波动！”
这已经不是普通觉醒者能做到的了。这需要对能量极度敏感的天赋，还需要某种……跨越空间的感知能力。
陈静立刻调取小女孩的全部资料：李小雨，八岁，南京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上班族。三个月前的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没有任何超凡能量反应。但在南京事件后，她的基因检测中出现了微弱的、与“上级污染源”同频的能量残留。
“三个月前……”陈静喃喃道，“正好是昆仑祭坛激活，全球灵气开始复苏的时间点。也是‘山鹰’旅遭遇伏击的时间点……”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海中成形。
她抓起通讯器：“秦老！周局！立刻来技术中心！我可能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真相！”
五分钟后，秦老和周卫国匆匆赶到。
听完陈静的分析，两人的脸色都异常难看。
“你的意思是，”周卫国声音干涩，“这个小女孩，不是被污染的‘受害者’，而是深渊教团……故意放在南京的‘探测器’？”
“不止。”陈静调出全球异常事件的时间轴地图，“你们看，过去三个月，全球发生的二十七起确认的超凡事件，有十九起发生在人口密集的大城市。而每个事件发生前，当地都会出现类似的‘能量敏感者’——大多是儿童或青少年，表面看起来完全正常，但在事件发生后，体内都会检测到微弱的污染能量残留。”
秦老盯着地图，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些‘探测器’被提前投放，潜伏在人群中。一旦当地出现大规模的深渊污染，或者……出现像林风这样能引发强烈能量波动的存在，它们就会被激活，向幕后黑手发送坐标。”
“林风今天下午的神血波动，激活了千里之外的李小雨。”陈静说，“而她说的‘找到你了’，很可能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在向某个地方，传递信息。”
话音刚落，技术中心的主控台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
屏幕上，代表基地外部监控网络的十几个节点同时亮起红灯！那些节点分布在全国各地——北京、上海、广州、成都、武汉……每个节点对应的，都是一个人口超过千万的超大城市。
而在这些城市的监控画面中，深夜的街道上，开始出现诡异的现象。
路灯下的影子，在自主蠕动。
窗户玻璃的倒影中，有模糊的人形一闪而过。
睡梦中的人们，突然集体睁开了眼睛——眼睛是完全的漆黑。
“它们在……同步苏醒。”秦老的声音在颤抖，“因为林风的神血波动，激活了全国的‘探测器’。现在，所有潜伏的污染者，都在向同一个坐标发送信号——”
基地外，夜色如墨。
而在那深沉的黑暗中，无数双眼睛，正在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