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之地的夜，比想象中更漫长。
林风化作灰色流光，在赤红大地上疾驰。两倍的重力对他已经构不成阻碍，混沌神魔体在奔跑中不断调整，肌肉骨骼发出低沉的嗡鸣，那是力量与规则对抗的声音。
前方，那座由骸骨与废墟堆砌的城市越来越近。
离得近了，才能真正感受到这座“骸骨城”的狰狞。
城墙高达百米，不是砖石砌成，而是由无数巨大的白骨堆叠、拼接、浇筑而成。那些白骨形态各异——有的形似巨龙，肋骨如拱桥横跨；有的像是某种星空巨兽，头颅被整个嵌在墙基；更多则是难以辨认的种族，骨骼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肉和破碎的甲胄。
城墙表面，暗红色的苔藓爬满骨缝，在血月照耀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每隔百米就有一座了望塔，塔身同样由白骨构成，塔顶燃烧着幽蓝色的磷火，火光中隐约能看到守卫的身影。
城门处更显混乱。
那是一道宽约三十米的巨大豁口，原本应该是某种巨兽的头颅，如今被掏空成门洞。门洞两侧，数十个形态各异的生物正在排队入城——有三头六臂的巨魔，有背生双翼的鸟人，有全身覆盖金属甲壳的虫族，甚至还有几团漂浮在半空、不断变幻形状的雾气状生命。
队伍最前方，十几个穿着破烂皮甲的守卫正在盘查。它们手中握着奇形怪状的武器，腰间挂满了大小不一的布袋——那是收缴“入城费”的容器。
“都他娘的排好队！”一个身高四米、皮肤青灰的独眼巨人咆哮道，“每人十块‘源晶’，或者等值的货物！拿不出来的，滚去城外等死！”
队伍中传来不满的嘟囔，但没人敢反抗。
林风在距离城门三百米处停下脚步，隐入一片废墟阴影中。
混沌感知全面展开。
城门区域的能量波动、生命气息、谈话内容，如潮水般涌入他的意识——
“该死的血爪帮，上周还收五块源晶，这周就涨到十块了！”
“听说是血月潮汐要来了，他们想多捞一笔。”
“哼，捞再多有什么用？潮汐一来，城外那些东西……”
说话声戛然而止，仿佛提到了什么禁忌。
林风眼神微凝。
血月潮汐……苍的记忆碎片中也有提到，但信息不全。只知道那是流放之地最危险的时刻，每七天爆发一次，届时会有大量“异常存在”从地底、从虚空、从各个维度夹缝中涌出，屠杀一切生灵。
而根据刚才吞噬的血爪帮成员记忆，距离下一次潮汐爆发，只剩两天零七个时辰。
时间，更紧了。
“还有你，别磨蹭！”独眼巨人一鞭子抽在一个瘦小的地精身上，“十块源晶，没有就滚！”
地精惨叫着被抽飞，怀中几块劣质矿石散落一地。
周围生物冷漠地看着，没有谁伸出援手。在流放之地，弱小就是原罪。
林风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走出。
他刻意收敛了混沌神魔体的气息，只表现出丙级巅峰左右的波动——这是他从血爪帮记忆中学到的生存法则：在流放之地，过早暴露实力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新人？”独眼巨人上下打量林风，独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能独自来到骸骨城的新人，要么有背景，要么有实力，要么……身上有好东西。
“十块源晶。”林风平静道，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这是从血爪帮成员身上搜刮的战利品。
独眼巨人接过布袋，掂了掂，却摇头：“不够。”
“袋子里有十五块。”林风淡淡道。
“我说不够就是不够！”独眼巨人狞笑，“新人的入城费是二十块，这是规矩！”
周围守卫围了上来，武器出鞘。
显然，这是赤裸裸的勒索。
林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笑容很淡，但独眼巨人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就像被某种顶级掠食者盯上，虽然对方看起来并不强大。
“你想怎么样？”林风问。
“怎么样？”独眼巨人回过神，恼羞成怒，“要么补交五块源晶，要么……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否则，就别想进城！”
话音落下，它身后两个守卫已经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一个手持锯齿砍刀，一个握着淬毒短矛，都是丙级巅峰的好手。
城门处的其他生物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它们眼神麻木，显然对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林风叹了口气。
他本想低调进城，但现在看来，流放之地不允许低调。
“既然如此……”
林风右手缓缓抬起。
皮肤表面，灰蒙蒙的混沌魔纹开始浮现、闪烁。
“那就按你们的规矩来。”
规矩，弱肉强食。
“找死！”锯齿砍刀率先劈下！
刀锋撕裂空气，带起刺耳的尖啸。这一刀凝聚了守卫全部的力量，足以将精铁斩断。
但林风只是伸出两根手指。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
两根手指，稳稳夹住了刀锋。
守卫愣住了，用力抽刀，却发现砍刀仿佛焊死在了对方指间，纹丝不动。
“你——”
话音未落，林风手指轻轻一折。
“咔嚓！”
精钢打造的锯齿砍刀，断成两截。
断口处，灰色气流如活物般蔓延，顺着刀柄涌入守卫手臂。守卫发出凄厉惨叫，整条手臂从指尖开始崩解，化作灰色雾气被林风吸入体内。
“怪物！”另一个守卫见状，转身就逃。
但晚了。
林风左手虚空一抓，五道灰色气流如锁链般射出，缠住守卫的脖子、四肢。气流收缩，守卫被硬生生拽回，在半空中炸成一团血雾，然后被彻底吞噬。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时间。
独眼巨人脸色剧变。
它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铁板了。
这个看似只有丙级巅峰的新人，真正实力绝对在乙级以上！而且手段诡异，杀人吞尸，简直比流放之地最凶残的魔头还要可怕！
“误会……都是误会！”独眼巨人急忙后退，从怀中掏出刚才那个布袋，双手奉还，“大人，您的源晶……不，这些源晶都孝敬您了！还有，您不用交入城费了，随时可以进城！”
林风接过布袋，却没有动。
他看向独眼巨人，眼中灰色气流缓缓旋转：“你刚才说，新人的规矩是二十块源晶？”
“不……不是！”独眼巨人冷汗直冒，“是我记错了！是五块……不对，是免费！像您这样的强者，进城免费！”
“很好。”
林风点点头，迈步走向城门。
经过独眼巨人身边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侧头道：“问你个问题。”
“您……您说！”
“听说过‘陨圣崖’吗？”
独眼巨人一怔，随即脸色变得极其古怪。
它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大人……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林风语气平静，但独眼巨人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听说过……但只是传说。”独眼巨人咽了口唾沫，“据说陨圣崖在流放之地最深处，那里是‘禁地中的禁地’。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
“具体位置？”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独眼巨人连连摇头，“不过……城里‘黑市’那边，可能有线索。那里聚集了各个位面的情报贩子，只要出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
黑市……
林风记下这个信息，不再多言，径直走进城门。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深处的阴影中，独眼巨人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
“老大……就这么放他进去？”一个守卫小心翼翼地问。
“不然呢？”独眼巨人瞪眼，“你想去送死？”
守卫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独眼巨人看向城门深处，独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陨圣崖……这家伙居然打听那个地方。看来，骸骨城又要不太平了。”
它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一个心腹低声道：“去，把刚才的事报告给‘上面’。就说……来了个狠角色，可能是冲着那个地方去的。”
心腹领命，快步离去。
独眼巨人望向天空，血月当空，月光如血。
“血月潮汐要来了……陨圣崖的传说又要被翻出来了么……”
它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而在城门内，林风已经融入骸骨城的街道。
街道两旁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建筑：有由飞船残骸改造的店铺，有在巨大头骨内部开凿的酒馆，有悬挂在肋骨架上的吊脚楼。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血腥、腐臭、劣质酒精、以及某种刺鼻的香料。
形形色色的生物在街道上穿行，交易、争吵、厮杀，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林风混入人流，混沌感知全面展开。
他在寻找“黑市”的踪迹。
根据独眼巨人的说法，黑市是情报集散地，那里可能有陨圣崖的线索。而裁决者的倒计时还在继续——六十八小时，不，现在只剩六十七小时了。
他必须在裁决者降临之前，找到陨圣崖，找到《不灭经》。
否则，一切都将终结。
正行走间，街道前方忽然传来骚动。
一群穿着统一黑色皮甲、胸口绣着血色爪印的生物，正气势汹汹地涌来。为首的，是一个身高两米五、浑身覆盖骨刺的狼人，它手中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正是之前那个独眼巨人！
“血爪帮办事，闲杂人等滚开！”狼人咆哮，声音震得周围建筑簌簌落灰。
街道上的生物纷纷避让，眼神中充满恐惧。
血爪帮，骸骨城三大势力之一，掌控着城门区域和城西大片地盘。帮主‘血爪’据说有乙级上位的实力，凶残暴戾，无人敢惹。
狼人提着独眼巨人的头颅，目光扫视街道，最终定格在林风身上。
“就是你，杀了我们的人？”
它咧嘴，露出森白的獠牙：
“小子，在骸骨城，敢动血爪帮的人……你是第一个。”
“所以呢？”林风平静地问。
“所以，”狼人将头颅随手一扔，骨刺丛生的双爪缓缓握紧，“你要用命来偿。”
话音落下，数十个血爪帮成员同时抽出武器，将林风团团围住。
街道两端被封锁，屋顶上出现弓箭手，所有退路都被切断。
显然，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围杀。
林风环视四周，眼中灰色气流开始加速旋转。
他本不想惹事，但事已至此……
“那就来吧。”
他缓缓抬手，皮肤表面的混沌魔纹彻底亮起，灰蒙蒙的混沌气如潮水般涌出，在身后凝聚成一道模糊的虚影——
那是混沌神魔体的战斗形态，第一次在流放之地显现。
狼人瞳孔骤缩。
它从那股气息中，感受到了……死亡。
真正的、无法逃避的死亡。
“杀！”狼人嘶吼，率先扑上。
大战，一触即发。
而在骸骨城最高的建筑——那座由巨龙颅骨改造的“龙首塔”顶端，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正静静俯视着下方街道。
黑袍下，一双暗金色的眼睛，正倒映着林风的身影。
“混沌神魔体……”
黑袍人低声自语，声音沙哑：
“终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