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落在手背上，温的。
燕南泠抬手抹去，指尖沾了暗红。她盯着那滴液体，下一刻，第二滴、第三滴接连砸下，打在金阵光幕上发出嗤响，腾起细烟。
“退！”她猛地站起，声音压过头顶呼啸，“所有人退到阵心！别碰外面的雨！”
百姓惊叫着往后缩。一名男子脚滑跌倒，手臂扫过屏障边缘，皮肤立刻泛白起泡。他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燕南泠冲过去，银针扎入他手腕三处穴道，那人痛哼渐弱，脸色却开始发青。
“有毒。”她低声说，从药囊取出解毒散撒在他伤口上。粉末接触溃烂处，冒出灰气。
萧无痕站在阵眼侧方，软剑横在胸前。一串血雨劈头落下，他挥剑格挡，剑刃与雨滴相撞，发出金属刮擦声。收剑时，他察觉不对——剑尖变钝，边缘出现锯齿状缺口。
他翻转剑身细看，黑斑正沿着纹路蔓延。
“这雨会蚀兵刃。”他将剑收回鞘中，不再轻易出招。
燕南泠听见他的话，立刻打开药囊，抓出一把淡黄色药粉朝外扬洒。粉末遇雨升腾，形成一道薄障，暂时隔开外界。可不过几息，屏障开始泛黄，边缘碎裂。
“撑不了多久。”她咬牙，把最后一包固灵粉倒入机关弩的喷口，调整角度对准上方。扳机扣动，一阵细雾喷出，在空中连成半圆护罩。
雨滴打在雾上，发出密集的爆裂声。
灵教圣女靠在石壁边，玉箫搁在膝上。她抬头望着旋涡，眼神晃动。那团血色越转越快，像有东西在深处搅动。她忽然捂住额头，闷哼一声。
燕南泠回头：“你还好吗？”
“它……在拉我。”圣女声音发颤，“那个地方，它不想让我想起来。”
“但现在必须想。”燕南泠走到她面前，“你刚才说了地窖的位置，可我们走不了。外面是死路，进去就是送死。除非你能帮我们挡住这场雨。”
圣女闭了闭眼：“我试试。”
她拾起玉箫，放到唇边。第一个音符吹出时，空中雨势微顿。几滴血雨在半空凝滞，随后化作清水坠落。
萧无痕皱眉：“有效？”
“但不够。”燕南泠盯着天空。
果然，片刻之后，旋涡猛然一震，血雨骤密。新的雨滴带着细丝，如针般刺向屏障。机关弩喷出的雾墙被撕开数道裂口，几滴雨穿透而入，落在地面，石头立刻冒烟塌陷。
“低头！”燕南泠扑向最近的一名老妇，将她按倒在地。雨丝擦过她的袖子，布料瞬间焦黑卷曲。
她翻滚起身，掌心发烫。
星渊残卷浮现眼前，三行字缓缓显现：“音律可净秽”“声波引清气”“心定则雨歇”。
她立刻看向圣女：“继续吹，别停。用尽力气也要撑住。”
圣女点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吹奏。箫声比之前更沉，带着某种节奏。金阵光芒随之波动，与音律同步震荡。血雨落地的速度明显减缓，部分区域甚至出现短暂晴空。
可圣女的脸色越来越白。她嘴角渗出血丝，手指微微抽搐。
燕南泠知道她在硬撑。她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银针上，点入圣女后背一处要穴。热流注入，圣女身体一震，箫声未断。
百姓们蜷缩在阵心，彼此靠拢。有人低声哭泣，有人念着家人的名字。一个孩子吓得尿了裤子，母亲紧紧搂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药粉只剩一小撮。
燕南泠看着机关弩的喷口，知道再有一次破裂，就再也补不上了。
她闭眼，再次唤出星渊残卷。
文字依旧模糊，只反复闪现四个字：音律为引。
没有新提示。
她睁开眼，盯着那片血色旋涡。它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撑开。每一次旋转，都像是在抽取某种东西。她体内的灵力隐隐躁动，仿佛要被吸出去。
“不是单纯的雨。”她低语，“是祭品的一部分。”
萧无痕听到了，靠近一步：“你是说，我们在被献祭？”
“不止是我们。”她摇头，“是整个地脉的灵力。它在抽山川、河流、人心里的气。等吸够了，裂隙就会彻底打开。”
“然后呢？”
“我不知道。”她说，“但我感觉到了……它在找我。”
话音未落，漩涡中心突然下沉，形成一个更深的洞口。一股吸力传来，金阵剧烈晃动，连站立都变得困难。
圣女的箫声出现杂音，音律中断一秒。
就是这一秒，三滴血雨穿透屏障，落在百姓群中。
“啊——！”惨叫响起。
三人瞬间融化，只剩衣物和骨头留在原地。血水渗入地面，发出恶臭。
“稳住！”燕南泠冲到圣女身边，一掌拍在她背上。内力推送，助她接续音律。箫声重回轨道，金阵恢复稳定。
可那股吸力仍在。
她低头看自己手掌，星纹发烫，像是要裂开。
“它认出我了。”她喃喃。
萧无痕挡在她前方，背对着旋涡：“那就让它看清楚。”
他双膝微曲，摆出手势，全身肌肉绷紧。哪怕不用剑，他也绝不会让任何东西靠近她。
燕南泠从药囊取出最后一点药粉，全倒入机关弩。喷雾加厚，勉强维持屏障完整。她知道这撑不了多久。
她看向圣女。对方已经快到极限，呼吸断续，箫声越来越轻。
“再坚持一会儿。”她说，“一定还有办法。”
她闭眼，第三次进入星渊残卷。
画面浮动，文字依旧只有“音律为引”。
她心头一沉。
难道只能靠她？可她已经到极限了。
她睁开眼，忽然注意到圣女握箫的手。那只手苍白如纸，可指节处有一圈极淡的红痕，像是长期佩戴过什么东西留下的。
她想起什么。
那枚戒指。云七娘戴的那枚。
守卷人之戒。
血脉相连者方可破封。
她猛地抬头：“你的血能开门，也能影响这个阵吗？”
圣女喘息着点头：“只要……我能连上它。”
“怎么练？”
“需要……我的血滴进阵眼，同时……吹箫。”
燕南泠立刻扶她起身：“能做到吗？”
“试……一次。”
她搀着圣女走到阵心石块前。圣女割破指尖，鲜血滴落。血珠触石的瞬间，金阵光芒大盛，音律共鸣增强，竟将血雨逼退数尺。
可旋涡立刻反扑。
旋转加快，雨势暴涨，夹杂着更多血丝，如箭般射下。屏障多处破裂，药粉耗尽，机关弩停止运作。
萧无痕拔剑，以剑柄砸向一处裂口，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缺口。雨滴打在他肩头，衣料烧穿，皮肉翻卷。他闷哼一声，没有退。
“燕南泠！”他喊。
她正在给圣女施针，稳住她的心脉。
“再一下。”她说，“马上就好。”
圣女的箫声再度响起，比之前更稳。金阵光芒与音律共振，形成一圈金色波纹，向外推开血雨。
旋涡剧烈震动，仿佛被触怒。
天空裂开一道更深的缝，红光直射而下，照在阵地上。
燕南泠抬头，看见那光柱中浮现出一张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轮廓。
但她知道那是谁在看。
她握紧匕首，站在阵眼中央，面对苍穹。
“我不让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