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穿过狂暴的空间漩涡,进入方舟内部,三人并未立刻放松警惕。这条宽阔通道的景象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应急的蓝色灯光忽明忽灭,在布满尘埃和刮痕的金属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金属碎屑和某种冷凝的水汽(或能量液?),寂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和远处隐约的、令人不安的结构呻吟声。
苏婉清迅速拿出多功能探测目镜戴上,调整到能量扫描和结构分析模式。“能量水平极低,大部分系统处于休眠或严重损毁状态。生命迹象……无。但检测到微弱但持续的非自然能量波动,来自通道深处,与求救信号同源。另外,”她顿了顿,语气有些疑惑,“这里的建筑材料……不是我已知的任何合金或晶体,能量传导性和结构强度都高得惊人,即便破损成这样,残余的能级也远超‘起源熔炉’的外墙。”
林风随手从墙壁上掰下一小块剥落的、黯淡无光的银色材料,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有古老星辰尘埃和……意志熔铸的味道。不是单纯的科技造物,铸造它的时候,倾注了某种集体性的、极其坚定的信念。”他将碎屑丢开,“这东西,本身就算是一种低级的‘概念固化’产物了。”
艾米莉亚的圣光感知也在探查四周:“这里残留着深深的悲伤、疲惫,还有一丝……决绝。就像一位坚守到最后一刻的卫士。”
三人顺着通道,朝着能量波动和求救信号最强的方向小心前进。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螺旋向下,沿途可以看到许多紧闭的、样式古朴厚重的舱门,有些门扉上还残留着模糊的、类似星图或某种抽象生物图腾的雕刻。偶尔能看到一些倒在地上的、类似服务机器人的残骸,但它们的结构同样奇特,更像是金属与某种生物甲壳的结合体,此刻早已失去能量,覆盖着厚厚的尘埃。
“这个文明……似乎走的是生物科技与能量科技深度融合的路线?”苏婉清一边记录,一边推测。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侧通道的蓝色灯光相对稳定一些,右侧则完全黑暗,且探测器显示那里的能量乱流更加明显。
“信号源在更深处,但左侧通道有相对稳定的能量流向,可能通往某个次级控制节点或能源区。”苏婉清分析道,“我们需要更多信息,也许可以先去左侧看看,尝试激活某个局部系统,了解一下方舟的具体情况和危机根源。”
林风没有反对,艾米莉亚也点头同意。于是他们转向左侧通道。
这条通道相对狭窄,但两侧出现了许多类似陈列窗的结构,里面原本似乎存放着一些物品,但如今大多空空如也,或者只剩下一些无法辨认的残渣。只有少数几个窗内,还保留着一些东西:一块刻满了未知文字的金属板;一颗被封存在透明立方体中、依旧散发着微弱柔和光芒的种子;还有一件看起来像是乐器、但结构极其复杂的装置。
苏婉清对那颗种子尤其感兴趣,她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极其精纯而古老的生命能量,甚至比诺达希尔赠与的黄金树叶还要浓郁。“前辈,这个……”
“想拿就拿,反正放这儿也是浪费。”林风无所谓地说,“不过小心点,别乱碰其他东西。”
苏婉清小心地用特制的容器收起了那颗种子,如同捧着珍宝。
继续前行,通道尽头是一扇相对较小的圆形舱门,门上的蓝色指示灯有规律地明灭着,似乎还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苏婉清尝试用探测目镜连接门旁的识别面板(虽然样式古老,但基本的能量接口逻辑似乎有共通之处),经过几分钟的紧张解码,舱门发出沉重的“嗤”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似乎是某个记录室或者小型档案库。房间中央有一个半球形的控制台,控制台上方悬浮着一个黯淡的、人影轮廓模糊的全息影像,正不断重复着一段简短的、由复杂光点构成的动态图案,似乎是一种记录或待机状态。
房间的墙壁是由某种类似玉质的材料构成,上面镶嵌着许多正在缓慢明灭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苏婉清靠近一看,发现每个光点内部都隐约包裹着极其微小的、不断流动的信息流。
“这是……集体意识记忆存储单元?”苏婉清震撼地看着墙壁,“他们将知识和记忆,以这种形式固化保存?”
她尝试将探测目镜的读取模式调整到最精细,小心翼翼地接触其中一个相对明亮的光点。瞬间,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她的脑海!那不是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更直接的、带有情感和感官体验的记忆片段:
——璀璨的星空下,无数形态各异的智慧生命聚集在一起,仰望苍穹,齐声吟唱着庄严而充满希望的歌谣,歌声中蕴含着对家园的眷恋和对未知旅途的决绝。
——巨大的船坞中,难以计数的工程单元正在忙碌,将各种闪烁着光芒的材料熔铸进方舟的骨架,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精密的能量调和与集体意念的注入。
——黑暗的虚空中,方舟如同孤独的银色巨鲸,穿越狂暴的能量风暴,船体剧烈震颤,内部警报响成一片,但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眼神依然坚定……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苏婉清后退一步,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色有些发白。“我看到了……这座方舟建造和启航的部分记忆。它是一个名为‘星海遗民联合体’的文明,为了躲避一场席卷他们所在星域的、无法理解的‘维度凋零’灾难而建造的终极避难所。他们倾尽所有,将文明的火种和希望寄托于这次航行……”
就在这时,房间中央那个黯淡的全息影像似乎感应到了外来者的信息读取,突然亮度增强!模糊的人影轮廓变得清晰了一些,那是一个身材修长、面容带着中性美感、额头有着细微晶体结构的类人生物影像。它(他?她?)的“眼睛”看向三人,发出了一段经过苏婉清探测目镜实时翻译的、带着沉重电子杂音的信息流:
【……检测到非方舟登记意识……读取基础档案层……警告……方舟状态:严重受损……核心‘永恒之心’过载……抑制系统失效……‘凋零回响’渗入……重复……最高优先级指令:修复核心,重启净化屏障,或……执行最终湮灭协议,防止‘凋零’扩散……】
影像闪烁了一下,继续道:
【……备用方案启动……识别到具备‘高秩序’与‘活性生命’特质个体……符合临时权限授予条件……授予访客‘临时监护者’权限……开放通往核心控制区的部分导航信息及紧急制动协议(部分损毁)……愿星海之光……指引你们……】
说完,影像再次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循环播放光点图案的状态。同时,房间一侧的墙壁上,一片原本黯淡的区域亮起,显现出一副简略但关键的方舟内部结构图,其中一个位于方舟最深处、被标记为红色的巨大光点正在急促闪烁,旁边标注着“永恒之心——严重过载\/污染”。一条断断续续的绿色路径被标出,指向那个核心。
显然,这个记录室留下的应急系统,将他们判定为可能的“救星”,并给予了有限的信息和权限。
“核心‘永恒之心’过载,被‘凋零回响’渗入……”艾米莉亚重复着这些词汇,圣光微微波动,“这就是求救信号里说的‘核心失控’和‘高维潜流风暴’?那个‘维度凋零’灾难的残留?”
“看来是了。”林风看着结构图上的红点,“这顿饭的主菜,果然馊了,还馊得挺有层次。”
苏婉清则快速记下了结构图和紧急制动协议(尽管部分损毁)的信息。“我们必须去核心控制区。如果‘永恒之心’完全失控或者被彻底污染,且‘最终湮灭协议’失效,那么这座方舟可能变成一个巨大的污染源,甚至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任务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也前所未有的沉重。
三人离开记录室,按照结构图指示的绿色路径(需要不断绕过图上标记为损毁或堵塞的区域)继续深入。越往下走,环境越发糟糕。通道开始出现明显的扭曲和裂痕,有些地方需要艾米莉亚用圣光暂时加固才能通过。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如同事物腐败又混合了铁锈和臭氧的怪味,让苏婉清感到一阵阵恶心,这是“凋零回响”污染逐渐增强的体现。
他们还遭遇了新的危险——一些被“凋零回响”污染的方舟原生维护单元。这些原本应该是银色或蓝色的小型机器人,如今表面覆盖着恶心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粘稠物质,行动变得僵硬而充满攻击性,眼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它们释放的攻击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和一种令生命枯萎的诡异力量。
对付这些被污染的机器人,艾米莉亚的圣光净化效果显着,但消耗也大。苏婉清则发现,她之前制作的“纳米修复凝胶”如果经过心火特殊激发,可以暂时干扰那些黑色物质的活性,为艾米莉亚创造机会。林风依旧很少直接出手清理这些小怪,但会在他们被数量较多的敌人包围时,稍微释放一点气息震慑,或者弹指射出一道空间裂缝,将某个棘手的污染单元放逐到未知维度。
在这样紧张且压抑的推进中,苏婉清佩戴的黑色水晶,偶尔会微微震动,散发出清凉感,帮助她抵抗“凋零回响”带来的精神层面的负面影响。有一次,当他们路过一个岔路口时,黑色水晶突然变得冰凉刺骨,指向了那条结构图上没有标记、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通道。苏婉清立刻提醒,林风感知了一下那条通道深处,点了点头:“那边有更浓的‘凋零’味道,还有别的‘东西’,绕开。”
靠着记录室的信息、苏婉清的探测和黑色水晶的预警,他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处明显的陷阱和污染高浓度区。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跋涉(时间感在这里更加混乱,感觉可能过去了大半天),他们终于抵达了结构图指示的核心控制区外围。
那是一扇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圆形拱门,材质与方舟外壳类似,但此刻,门上布满了狰狞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色污染纹路,原本应该流淌的蓝色能量光带早已黯淡无光。大门紧闭,边缘有融化的痕迹。门前的广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和被污染摧毁的防御设施残骸。
最引人注目的是广场中央,矗立着三尊高达十米的、造型威武的银色巨人雕像!它们似乎是方舟最后的守卫,但此刻,其中两尊已经完全被暗红色的污染物质覆盖、侵蚀,变成了扭曲狰狞的怪物形态,眼中红光骇人。只有最中间的那一尊,虽然表面也有污染痕迹,但主体依旧保持着银色,单膝跪地,手中的巨剑插在地面,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和最后的意志,阻挡着污染进一步侵入大门。它那由蓝色晶体构成的眼睛,虽然光芒极其微弱,却依旧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
当三人踏入广场时,那两尊被完全污染的守卫雕像猛地“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被污染武器化的肢体,裹挟着浓郁的“凋零”气息,如同两座小山般冲了过来!而中间那尊半跪的银色守卫,它的蓝色眼睛微微转向三人,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混合了祈求与警告的光芒。
最终的核心区域,最后的守卫与污染的战斗,就在眼前!
(档案室获秘辛,方舟起源现端倪!凋零回响渗核心,污染机器阻前路!黑晶预警避陷阱,艰难跋涉抵核心!守卫雕像立门前,最终一战即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