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婳沉默了。
她看着她地上那只一脸懵懂的小猫,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充满了荒诞。
”哎呀,别那么严肃嘛。“
林羡把小黑猫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走到云婳身边,像个献宝的太监。
“云婳,你摸摸,你摸摸它嘛。”
”……“
云婳看着小黑猫,不为所动。
“哎呀你摸一下又不会怀孕!”林羡急了,直接把猫怼到了云婳的胳膊上,“你看它!多软!像不像一块上好的黑巧克力?纵享丝滑!”
小猫的肉垫踩在云婳的手臂上,软软的,暖暖的。
云婳的身体僵了一下。
林羡一看有戏,立刻开启了她的电视购物推销模式。
“你看啊,养猫的好处可太多了!”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细数,“第一!它是个天然的、可移动的、毛绒绒的暖手宝!冬天你写字手冷了,揣怀里,比你那充电的玩意儿好用多了!”
“第二!解压神器!你以后再碰到解不出的数学题,或者被物理老师气得想捶墙的时候,不用捶墙了!过来,对着它,猛吸一口!我保证你神清气爽,思路通畅!这在科学上叫‘猫咪因数分解疗法’!”
云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羡的表情变得无比庄重,她把猫举到云婳面前,让它和云婳四目相对,“你不觉得,它这个深邃的、神秘的黑色,和你这种高冷的、生人勿近的学霸气质,特别搭吗?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时尚单品!”
“以后你走在路上,怀里抱着它,别人一看,‘哇,那个抱着黑猫的女孩,看起来又酷又聪明,一定不好惹’!这气场,瞬间拔高两米八!”
小黑猫似乎被她晃晕了,发出一声无辜的“喵?”。
云婳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羡,又看了看她手里那只一脸茫然的小猫。
过了三秒,她开口了。
“林羡,你听过一句话吗?”
“嗯?什么话?”林羡一愣。
“一个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就不要妄想去照顾任何需要呼吸的生物了。”云婳看着林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林羡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她轻声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林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就别去祸害小动物了。”
林真的很想反驳。
她想说,仙人掌那是意外!
是它自己不想活了!
但看着云婳那写满了“莫挨老子”的背影,她还是明智地闭上了嘴。
她抱着猫,悻悻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小声嘀咕:“哼,没情趣的女人。不懂得欣赏生命的美好。”
。。。。。。
隔壁宿舍,夏栀正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牛奶,这能帮助她入睡,还能帮她长高。
她喝牛奶的动作忽然一顿。
夏栀转过头,看向书桌前那个坐得笔直的背影。
“苏瑶?”夏栀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我刚刚……好像听见了猫叫。”
苏瑶握着笔的手,指节猛然收紧,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深黑的印记。但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像一块被冰封了千年的石头。
“听错了。”
“是吗?”夏栀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她侧耳倾听,那微弱的,带着点奶气的“喵呜”声,似乎又响了一下,若有似无。
苏瑶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
她放下笔,转过身,脸上甚至扯出了一个极其僵硬的微笑。
“可能是学校里的野猫吧。春天了,到了那个……交配的季节。声音听起来近,也正常。”
夏栀“哦”了一声,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放在心上。
。。。。。。
同一片夜空下,教师宿舍中,柳韵同样辗转难眠。
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的月光和城市暧昧的霓虹,将房间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几何图形。
她端着一杯红酒,赤脚站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酒液在杯中晃荡,像一团捉摸不定的、暗红色的火焰。
庞大海。
这个名字在她的齿间无声地碾过,带着一股被时光打磨得越发锋利的恨意。
校长这个位置本该是她的。
柳韵还记得十多年前,自己刚来到这所学校时的样子。
青涩,热忱,满脑子都是教育理想。她把最好的年华,像不要钱的柴火一样,通通扔进了清芷女中这个巨大的熔炉里。
当牛做马,兢兢业业,从一个普通教师,爬到班主任,再到年级组长,最后坐上德育处主任的位置。她送走了一届又一届毕业生,见证了学校每一次的扩建和改革。她以为自己就是这艘船上最忠诚的水手,理应成为下一任的船长。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结果,东风没来,来了一头猪。
她永远记得十年前的那个下午。
她穿着自己最得体的一套职场套装,化了最精致的妆,坐在会议室里,等待着市教育局领导的最终任命。
那时的她才三十多岁,正是拼搏的年纪。
在这所学校当了十五年的螺丝钉。从普通教师,到年级组长,再到德育主任,可以说是全校公认的老资历。
老校长退休前,拍着她的肩膀说:“小柳,以后,学校就交给你了。”
所有人都以为,校长的位置,非她莫属。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她为那一天,准备了太久太久。她甚至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就职演讲稿,每一个字都反复推敲过。
但不出意外还是要出意外了,庞大海就是那头不知从哪个关系户的猪圈里跑出来的猪,哼哧哼哧地,一头撞碎了她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截了她的胡。
她至今还记得他第一次出现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的样子。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紧绷在肥肉上的名牌衬衫,手腕上戴着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笑起来满脸横肉乱颤,活像个刚从煤矿发家就急着附庸风雅的土老板。
而她,柳韵,奋斗了十几年的柳韵,只能坐在台下,鼓掌,微笑,看着那头猪,在她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大放厥词。
凭什么?
就凭他在市教育局有几个酒肉朋友?就凭他跟那帮脑满肠肥的所谓“同级别校长”关系不错,能互相抬轿子?
柳韵怎么可能甘心。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辛苦种了十年地的老农,眼看着就要大丰收,结果地主家的傻儿子开着收割机来了,不仅把她的庄稼全收了,还反过来拍着她的肩膀说:“大姐,辛苦了,以后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去你妈的看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