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
赵禹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怎么了?还有事吗?”
眼前的景象,让他心里那套准备好的标准话术,忽然有些卡壳。
落日熔金。
巨大的、橘红色的太阳正悬在远方建筑的轮廓线上,将半个天空都烧成了绚烂的油画。晚霞的余光温柔地笼罩着整个校门,给一草一木都镀上了一层梦幻的金色。
门口空无一人。
风也停了。
云婳就站在这片灿烂的光影里,仰着脸看着他。
她的脸颊被霞光映得有些发红,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羞。
那双总是很平静的眼睛,此刻像一汪被投入石子的湖水,荡漾着粼粼波光。
气氛……该死的好。
云婳张了张嘴。
她似乎想说什么,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他,眼神里有期待,有恐惧,有孤注一掷的勇气,还有一丝显而易见的、惹人怜惜的脆弱。
赵禹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这班,是加定了。
他没有后退,反而朝她走近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云婳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他停在她面前,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云婳,”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也更郑重,“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很多想法,很多情绪。”
云婳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咬住了嘴唇。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赵禹忽然说。
这个开场白,让云姓有些措手不及。
“我上大学的时候,特别喜欢植物。我在宿舍的阳台上,种了一盆小小的栀子花。我每天给它浇水,盼着它快点长大,快点开花。”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有一天,我发现它长出了一个很小的花苞。我高兴坏了,天天守着它,恨不得它下一秒就绽放。我甚至……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他顿了顿,看着云婳的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我试着用手,去轻轻地剥开那个花苞。我想帮它一把,让它开得快一点。结果,你猜怎么着?”
云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结果,那片被我提前剥开的花瓣,很快就枯萎了。整个花苞,也因为我的干预,最终没能正常开放,变成了一朵畸形的花。”
赵禹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从那天起,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美好的东西,是急不来的。你不能因为它现在看起来很美,就迫不及待地想去拥有它。就像那朵花,它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吸收足够的阳光和养分,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最合适的时机绽放。任何过早的人为干预,都不是帮助,而是伤害。”
他看着云婳有些迷茫的眼神,知道她大概听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于是,他把这个比喻拉回到了现实。
“你现在,就像我当年阳台上的那个花苞。是一个非常非常珍贵,非常有潜力的花苞。你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思考什么时候开花,开给谁看。而是要拼命地扎根,拼命地吸收养分。去读更多的书,去认识更多有趣的人,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有多大,多精彩。”
“你要让自己这棵树,长得足够高,足够强壮。强壮到可以自己抵御风雨,高大到可以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他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开,背在了身后。
“等到那个时候,等你大学毕业,当你真正独立,站在一个全新的高度上时,你再回过头,来看看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时,你心里的那个问题。”
“也许,到那时,你已经有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如果,”赵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如果到那个时候,你的答案和今天还是一样……那么,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认真地,平等地讨论这个问题。好吗?”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在了他的侧脸上,给他英俊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近乎神圣的光晕。
云婳愣愣地看着他。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设想过无数种被拒绝的场景。冷漠的,严厉的,尴尬的,或者干脆是装傻充愣的。
她唯独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他没有说“你还小”,没有说“我们是师生”,没有说任何一句居高临下的话。
他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然后,为她的未来,描绘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在这幅蓝图里,她不是一个卑微的、乞求爱情的少女。而是一个拥有无限可能、珍贵的存在。
他把她的那份心动,妥善地安放在了未来的山巅之上。
告诉她,想要拿到它,唯一的路,就是努力向上攀登。
胸中那股憋了许久、几乎要炸裂开来的情绪,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了。
没有了那种即将被审判的紧张和恐惧,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被理解和被珍视的感动。
她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把那层薄薄的水雾逼了回去。
然后,她看着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赵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