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从斜刺里窜出,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
为首者正是武松,他身着青色常服,却丝毫不减悍勇之气,青衫在夜色与火光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
钱大与两名禁军紧随其后,三人分工默契如行云流水!钱大横刀格挡右侧袭来的刀枪,刀刃翻飞间逼退两名厢军;两名禁军同步扑向左侧,长棍横扫,瞬间牵制住三名追兵。
“铛!”
一声震得耳膜发疼的巨响骤然划破夜空,火星四溅如碎星崩落。武松手持佩刀,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架住了那柄劈向王怀安脖颈的长刀。
刀刃相撞的瞬间,雄浑的力道顺着刀身传导而去,震得周遭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溅落的火星落在王怀安的官袍上,烫出两个焦黑小洞,布料瞬间蜷缩冒烟,他却浑然不觉,只剩劫后余生的茫然,愣愣地盯着身前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
这便是他最惧怕、最想躲开的人,却在最后一刻成了他的救命稻草。命运的讽刺,让王怀安心头五味杂陈。
武松手腕猛地一抖,一股沉凝的力道顺着刀刃骤然爆发。
那挥刀的厢军只觉虎口骤然崩裂,鲜血瞬间渗出手套,顺着刀柄滴落,长刀 “哐当” 一声脱手飞出,带着呼啸的风声钉在不远处的墙壁上。
厢军整个人如遭重击般踉跄后退三步,重重撞在身后的墙角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被震得不轻。
此时,钱大与两名禁军已将王怀安护得严严实实。三人手持兵刃与厢军对峙,刀光在火光中交错闪烁,寒芒逼人,气势凛然。
武松挡在最前,身姿挺拔如劲松,火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下颌线紧绷如铁,目光如寒潭凝冰,没有丝毫温度,死死锁定骑在战马上的张彪。
“张将军,王怀安纵火烧房,自有大宋律法制裁,该审该判,自有公论。”
武松的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大火的噼啪声与人群的低语,“你不分青红皂白便下杀手,是奉了谁的密令?还是想杀人灭口,掩盖你们与他勾结的肮脏勾当?”
“武通判?”
张彪脸色骤变,瞳孔猛地收缩,显然没料到武松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精准。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收紧,指节泛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 他本以为这是一场天衣无缝的截杀,却没料到武松早已知晓自己的动作。
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他拍马向前两步,刻意提高音量,像是在给自己壮胆:“武通判休要血口喷人!王怀安纵火焚毁州府案卷,乃是灭顶大罪!我等夜间巡逻,恰巧撞见此獠鬼鬼祟祟欲图逃窜,自然要将其拿下,何来杀人灭口之说?”
他脖颈青筋暴起,声音因心虚而微微发颤,却仍强装威严:“我等身为厢军,职责便是维护地方治安!见此重罪之徒,自然要就地擒拿,若他反抗,格杀勿论也是情理之中!”
“巡逻撞见?”
武松冷笑一声,风吹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头顶黑烟盘旋不散,呛人的焦糊味萦绕四周。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张彪的要害,心中早已将对方的谎言拆解得明明白白:
“张将军倒是会巧言令色。案卷房失火不过片刻,火势刚起,你便带着大队厢军精准围堵在此处小巷,既非必经之路,又非救火要道。
若不是早有预谋,提前在此设伏,怎会来得如此凑巧?”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百姓震惊的脸庞,声音掷地有声:“更何况,王怀安已被大火吓得魂飞魄散,瘫倒在地,何来‘欲图逃窜’之说?张将军,你敢再说一遍你是‘恰巧撞见’吗?”
张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如同被火光映照的墙面,难看至极。他没想到武松不仅来得快,还如此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让他陷入了被动,只能死死攥着缰绳,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如擂鼓般逼近。陈默带着一班衙役手持水火棍赶来,火把的光芒如燎原之火般蔓延开来,将夜空映照得通红。
衙役们列队肃立,水火棍敲击地面发出 “咚咚” 闷响,气势如虹。
张彪见状,心知事不可为。他带来的厢军虽有二十余人,但武松这边有钱大、两名禁军,再加上陈默的衙役,兵力上已然占优。
真刀真枪地拼起来,不仅讨不到好处,一旦闹出人命,传到朝廷耳中,范大人也保不住他。
他眼珠一转,连忙放缓语气,服软道:“武通判既然不信,那便将此獠交给你处置便是。
只是他纵火焚证,罪大恶极,还望武通判早日审明案情,给济州百姓一个交代。”
说罢,他厉声对麾下厢军道:“既然武通判要接手,我等便不必在此僵持!撤!”
武松看着他明显服软的姿态,心中冷笑。他清楚,此刻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张彪是奉范维之命灭口,硬逼下去也无益处,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让范维提前做好防备。
眼下最重要的,是拿下王怀安,从他口中撬出范维及其党羽的罪证 —— 王怀安是扳倒范维的关键棋子,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语气冰冽如寒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张将军既说是巡逻撞见,此事便暂不追究。
但王怀安我今日必须带回府衙审讯,若日后查明你等与他有所勾结,休怪我按律办事!”
“自然!自然!”
张彪如蒙大赦,额角的冷汗混着脸上的烟灰,在颊边淌出两道黑褐色的痕迹。他生怕武松反悔,声音都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抬手猛挥:“撤!快撤!”
厢军们早已心胆俱裂,闻言纷纷收起刀枪,簇拥着张彪转身就走。铠甲碰撞的脆响杂乱无章,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渐渐被夜色与大火的噼啪声吞噬,只留下满地凌乱的脚印、散落的火星,以及一柄钉在墙上的长刀。
武松的目光缓缓落在瘫坐在地的王怀安身上,火光在他眼底明明灭灭,复杂难辨。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个罪臣,纵火焚卷、勾结贪赃,桩桩件件都够得上死罪。
但他也是个关键的突破口,范维在济州盘踞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若无王怀安的指证,想要扳倒他,难如登天。
王怀安垂着头,双腿发软如烂泥,沾满尘土的官袍下摆被攥得皱成一团,指节泛白到几乎要嵌进肉里,沉默得如同一块顽石。
夜色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混着远处救火的呼喊与木材燃烧的爆裂声,透着无尽的挣扎与绝望。
他此刻心中天人交战:招供,便是背叛范维,自己固然难逃一死,但或许能保住家人;不招,武松未必会放过他,而范维也绝不会容他活过今夜。
良久,他缓缓抬起头,眼眶通红如血,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烈火熏烤过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感:“武通判,我…… 我全都交代,桩桩件件,绝无半分隐瞒。”
他顿了顿,膝盖在滚烫的地面上艰难挪动了两下,姿态卑微到了极点,甚至带着一丝屈辱的哽咽:“只求您能网开一面,救下我妻儿老母!范维心狠手辣,我若倒了,他定然会迁怒于我的家人,他们…… 他们定然难逃毒手……”
武松静静看着他,目光深邃如深潭,没有立刻应声。
他心中清楚,王怀安的家人是他最大的软肋,也是牵制他的最好筹码。范维的狠辣,他早有耳闻,若不保住王怀安的家人,难保他不会在审讯中途反悔,甚至故意提供假供词。
但保护罪臣的家人,也需承担风险,一旦被范维察觉,必然会想方设法阻挠,甚至对王怀安的家人痛下杀手。
片刻后,武松缓缓点头,动作沉稳有力,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威严:“你若如实交代,将范维及其党羽的罪证和盘托出,包括贪赃的数额、枉法的案件、勾结的人员,一丝一毫都不得隐瞒,我便保你家人周全。”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但你记住,若敢有半句虚言,或是妄图欺瞒,不仅你难逃律法制裁,你的家人,我也护不住。”
王怀安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连忙磕头道:“多谢武通判!多谢武通判!下官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定当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说罢,他转头对钱大低声吩咐了几句,言语简洁却字字清晰:“钱大,你带两名禁军,即刻前往王怀安的府邸,将他的妻儿老母接到禁军大营安置,加派两名守卫,日夜看管,不许任何人靠近,也不许任何人传递消息。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属下明白!” 钱大躬身领命,眼神锐利如鹰,转身便与两名禁军一同消失在夜色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