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贵的目光越过争执的人群,落在林眠眠身上。
“周诚家的,满仓说你家春卷里有滑肠草,这事你怎么说?”。
林眠眠往前站了半步,避开周诚护着她的手臂,眼神清亮又坦荡。
“村长,我们没有用有害的滑肠草害乡亲,滑肠草也叫菠菜,滑肠草其实就是没处理好的菠菜”。
“菠菜里含有草酸,要是直接生吃或者没煮熟,吃多了会让肠胃不适,可我做的,草酸早就去掉了,根本不会让人肚子疼”。
她转头看向周满仓。
“周大哥要是真吃了春卷不舒服,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可村里不少叔伯婶子都吃了,他们都好好的,这就能说明我做的东西本身没问题”。
李二婶连忙附和。
“是啊村长,眠眠说得没错,我们家吃了一整盘,没啥事,肚子好好的”。
周福贵转头看向身后的王大夫。
“王大夫,您是镇上的先生,见多识广,您来说说这滑肠草到底是个啥,是不是真像那姑娘说的那样,处理好了就能吃”。
王大夫脸上带着几分疑惑。
“滑肠草?在下行医多年,只听过断肠草,车前草,倒没听过这滑肠草是何种药材”。
村里人本就觉得王大夫是外乡人,听不懂土话也正常,李二婶连忙解释。
“就是山上的那种绿叶菜,根红叶绿,叶子尖尖的”。
王大夫还是一脸茫然,林眠眠见状,转身跑进屋里,没一会儿就拎着一小把新鲜菠菜出来。
“王大夫,您看,这就是村里说的滑肠草,学名叫做菠菜”。
她把菠菜递到王大夫面前。
“您仔细瞧瞧,它的茎秆带点红色,叶片是薄软的”。
王大夫刚接过去,院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喊。
“不能吃!这滑肠草可万万吃不得啊!”。
周三叔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头发都跑乱了。
他一眼就瞥见了王大夫手里的菠菜,脸色突然变得更加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指着菠菜急声道。
“你咋能拿这东西给人吃,这滑肠草有毒啊”。
他就是吃了这个亏。
周福贵站在一边,安抚着他。
“三叔,大夫在这呢,听听大夫怎么说”。
王大夫接过菠菜,先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翻看了叶片和茎秆,指尖捻了捻菜叶上的汁液。
“这确实并非什么有毒的草木”。
王大夫抬头看向众人,语气笃定。
“这姑娘说得没错,菠菜性凉,富含草酸,若处理不当,脾胃虚弱之人食用后,确实可能出现腹胀,腹泻的情况,难怪村里人会叫它滑肠草”。
乡下人也有大智慧啊。
说着,他指了指菠菜的叶片。
“这东西本身无毒,只要用沸水焯烫片刻,就能去除大部分草酸”。
“再经过烹饪熟透,便是一道常见的家常菜,不仅无毒,还能补充气血,对身体有益”。
周三叔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
他愣了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
“不可能啊王大夫,我就是吃了这滑肠草,上吐下泻差点没挺过来,请来的大夫摸了脉,一口咬定这草有毒,还开了好几副解毒的汤药,我喝了半个月才缓过来”。
他指着林眠眠手里的菠菜,脸色还带着后怕。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草就是根红叶绿,叶子薄软,跟这一模一样,怎么到您这儿就成无毒的了”。
周福贵皱了皱眉,接过话头。
“三叔,当年给你诊治的是哪个大夫,我怎么没印象了”。
“就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那个姓胡的”。
“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就找他,他当时看我上吐下泻,又听我说吃了这草,就断定是草有毒,还说再晚治就没救了呢”。
这话一出,有年纪大的回忆道。
“哦,是那个胡大夫啊,我记得他后来给人治腰疼,把人治得下不了床,被人家找上门讨说法,听说早就搬走了”。
“对对对!那就是个蹩脚大夫”。
另一个婶子附和道。
“我娘当年有点咳嗽,他给开了药,吃了反而更严重了,后来还是去镇上找正经先生,几副药就好了”。
周福贵看向周三叔叹道。
“三叔,你这是被庸医坑了啊,那胡大夫本就没真本事,分不清菠菜和有毒的野草,又看你症状急,就胡乱断定是草有毒”。
王大夫也点点头,补充道。
“像这种脾胃不适引发的呕吐腹泻,与中毒症状有相似之处”。
“但若真是有毒的草木,脉象会带着浮躁之气,且解毒药不对症,只会加重病情”。
“您当年喝了他的药能好转,多半是您本身底子不算弱,再加上那汤药虽不对症,却也有调理肠胃的成分,误打误撞起了作用”。
周三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既震惊又有些尴尬。
他活了大半辈子,一直对滑肠草敬而远之,还总告诫村里晚辈别碰。
没想到竟是被一个蹩脚大夫骗了这么多年。
“这……这真是臊得慌”。
周三叔搓着手,看向林眠眠和王大夫,语气里满是歉意。
“周诚家的,对不住啊,刚才我没弄清楚就瞎嚷嚷”。
“还有王大夫,多亏了你点明,不然我这辈子都得把菠菜当毒药呢”。
真相大白,院子里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周满仓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看热闹的意味。
周满仓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能轻易认怂。
他索性往地上一蹲,双手死死捂着肚子,哼哼唧唧地放大了声音。
“不行……我还是难受得厉害,头晕眼花的,肯定是那春卷没处理干净,残留了草酸,王大夫,您可得再好好看看,别被她蒙骗了”。
周老实也跟着帮腔。
“就是,满仓从来不说瞎话,他肯定是真难受,说不定是这草酸的毒慢发作呢”。
王大夫皱了皱眉,索性上前一步,不等他躲闪,直接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指尖搭在脉上片刻,王大夫的脸色渐渐变得古怪,又凝神诊了半晌,突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无语。
“王大夫,咋样,是不是还有毒”。
周老实急忙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