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见状,干脆半跪在床边,让大叔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托着他的后背,一手端着药碗,慢慢将药汁送进他嘴里。
“慢点喝,不着急”。
大叔小口吞咽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
一碗药喂完,林眠眠拿出周诚买回来的小米糕,掰了一小块,泡在温水里泡软了,才送到大娘嘴边。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大娘点点头,小口小口地嚼着,小米糕的清甜稍稍压下了药味。
周诚也给大叔喂了些软乎乎的粥,大叔吃得很慢,每一口都要嚼很久。
医馆里静悄悄的,只有药童煎药的柴火声噼啪作响。
林眠眠喂完大娘最后一口小米糕,见她靠在床头慢慢阖上眼,轻轻替大娘掖了掖被角。
心里有些难受,转身出去透透气。
周诚给大叔擦完嘴角的粥渍,见他也困了,安排好他躺下以后,他起身走到老郎中身边,拱手问道。
“大夫,大叔大娘这伤,约莫要养多久才能痊愈,平日里该注意些什么”。
老郎中正在收拾药箱,闻言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沉吟道。
“这位大娘的胳膊是轻微骨折,至少要静养半个月才能拆夹板,脸上的挫伤和身上的瘀伤,好好调理半个月也能消得七七八八”。
“大叔的伤更重些,后背瘀伤累及内腑,怕是要养上一个月才能下床走动,后续还得慢慢调理,不能干重活,更不能动气”。
周诚心里盘算着。
“那这段时间,就麻烦大夫多费心了,他们就在医馆住着”。
老郎中点头应下。
“你们放心,我会好生照看,只是医馆的床位和汤药都要花钱,得先预付一部分定金,剩下的可以按月结”。
周诚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到老郎中面前,声音沉稳。
“大夫,你点点,看这些够不够”。
周诚心里有些庆幸,想着出门在外,难免会有个不时之需,就随身带了银子,没想到真用上了。
他做事向来稳妥,凡事都喜欢留一手。
老郎中接过布包,掂了掂分量,又拿出去了一部分。
“够了,这些银子不仅够预付定金,连前半个月的汤药和床位费都够了”。
他找来纸笔,写下一张收条,递给周诚。
“你收好,日后结余下的费用时好用”。
周诚接过收条仔细看了看,折好放进怀里,又叮嘱道。
“大夫,大叔大娘身子弱,饮食上还请多费心,尽量做些清淡易消化的,汤药也劳烦按时煎好”。
“这是自然”。
老郎中应道,又喊来一旁的药童。
“小三子,这两位老人就交给你照看了,按时给他们换药,喂药,有任何情况立刻来告诉我”。
药童小三子约莫十三四岁,眉眼机灵,连忙点头。
“师傅放心,我一定照看好”。
交代好之后,周诚出去看林眠眠。
林眠眠叹了口气。
“周诚,我不是圣母,可如今撞见他们遭了难,总不能不管不顾”。
周诚走到她身边,并肩站在廊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你做得对,知恩图报本就是该有的心”。
他从怀里掏出布包,递到她面前。
“方才跟郎中算过,预付了半个月的床位和汤药钱,剩下这些你收着”。
林眠眠看着布包里的碎银和铜钱,愣了愣,她刚刚还想着没带银子,要回去一趟。
“你什么时候算的”。
周诚声音带着几分笑意。
“方才喂大叔喝粥时,心里大概有数了,出门前特意备了些银钱,就是怕路上遇到急事,还好派上了用场”。
林眠眠指尖捏着那布包,她抬头看向周诚。
“我出门着急,竟忘了银钱这回事”。
周诚看了眼天色,晚霞已经褪成了淡紫色,远山的轮廓渐渐模糊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得先回去了,不然等天黑透了,山路不好走”。
林眠眠点点头,又进了医馆,看两位老人睡着,转身小声的跟小三子叮嘱。
“小伙计,麻烦您,要是大叔大娘醒了想吃东西,记得给他们弄些温热的,千万别让他们碰生冷的食物,还有大娘的胳膊,别让她不小心碰到”。
小三子正蹲着收拾东西,闻言立刻站起身。
“姑娘放心,师傅都跟我说过了,我一定仔细看着”。
两人这才放心,转身走出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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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满仓今天在周家喝暖房酒,见满桌都是硬菜,甩开腮帮子猛吃了不少,还灌了四碗米酒。
回家的路上就觉得肚子不舒服,这会更是感觉特别的胀。
刚觉得难受,想出去吐,走到门口,就忍不住扶着门框吐了起来。
“哇——”。
一阵翻江倒海的呕吐声,惊得周满仓的婆娘赵芬赶紧跑了出来。
“你这是咋了,是不是喝多了难受?”。
赵芬一边给王满仓顺背,一边递过粗布手巾。
周满仓吐得眼泪鼻涕直流,好半天才缓过劲。
他突然指着地上的呕吐物,脸色发白。
“你看这绿莹莹的碎末!”。
赵芬低头一看,呕吐物里除了没消化的肉块,米粒,混着些细碎的绿色菜叶。
她皱着眉琢磨半天。
“这是啥野菜啊,你今天在周家吃这东西了?”。
王满仓盯着那绿色碎末,越看心里越发毛。
突然一拍大腿,嗓门陡然拔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滑肠草!是滑肠草啊!”。
“啥?滑肠草?”。
赵芬吓得腿一软。
“就是去年周三叔家采来吃,结果全家拉了三天三夜,差点出事的那个?”。
“可不是嘛!”。
周满仓声音都发颤了,指着呕吐物里的菜叶。
“我记得那草的样子,叶子细窄,颜色发暗绿,跟这个一模一样,周三叔家当时吐的东西里,就有这玩意儿!”。
赵芬也慌了神,拉着王满仓的胳膊就哭。
“那可咋整,你吃了这东西,会不会也跟周三叔家一样啊,不行,得赶紧找大夫”。
“找啥大夫!不要银子啊?!”。
王满仓猛地甩开赵氏的手,眼睛里迸出怒火。
“肯定是周家故意的!他们家盖了新房子,想省粮食,故意在菜里掺了这毒草,我好心去捧场,他们倒好,安的这黑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