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梅赖在布庄门口前,拍着大腿嚎啕。
那哭声里掺着七分装腔作势,三分真疼。
方才摔下去时,膝盖确实磕到了。
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有指着布庄老板说的,也有私下议论说张小梅指不定是碰瓷的。
“我看这妇人说的没啥毛病啊,这布料要不是因为褪色,她也不可能过来找老板啊,你们为啥都在赖她”。
“哼,褪色就说褪色的事情,你看她躺在地上不起来,不就是为了骗医药费吗?”。
“那她也不是自己倒的啊,不是那个掌柜推的吗?”。
布庄老板被吵得头疼,又怕影响生意,只好咬着牙认栽。
“行了行了,布钱退你,再给你十文药费,你赶紧走!”。
张小梅见目的达到,立刻止住哭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钱揣进怀里,嘴一撇。
“早这样不就完了?”。
惹她张小梅,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说罢扭着头挤出人群,心里还在想,正好买包桂花糕,给耀祖解解馋,这不就是相当于没花钱吗。
她可真是会过日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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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去了十日,林眠眠一直在研究着新菜的配方,而张小梅看林眠眠也不腌咸菜了,自己得意的不行。
果然,那个掌柜不要了吧哈哈哈哈哈。
张小梅这日子是美滋滋了,但是此刻聚福楼后厨,因为她卖的方子已经乱成了一团。
王掌柜捏着筷子,夹起一撮咸菜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就皱紧眉头,吐在碟子里。
咸菜又咸又涩,芝麻的香混着生辣椒的冲劲,完全没了林眠眠做的那种鲜爽回甘。
旁边的大厨擦了擦汗。
“掌柜的,是按那方子试的啊,盐减了半勺,发酵天数也调了,可就是不对味啊”。
小二也在一旁有些发愁。
“这几日点咸菜汁拌野菜的客人少了一半,还有老主顾问怎么换了味道,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影响酒楼生意了”。
王掌柜烦躁地挥挥手,只能先让后厨别做这咸菜了。
“等我想想办法,这道菜要是客人问起,你们就说在改良配方”。
他坐在二楼雅间里,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直后悔。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那点便宜,以为买个方子就能省成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可是吸引了一大堆的客人往他这里跑啊,若是老板知道他办的蠢事,必定会生气的。
他早就知道林眠眠这个姑娘不一般,竟然还信了那个无知妇人的话。
思来想去,王掌柜还是决定让林眠眠帮帮忙。
他在镇门口守了几日,都一无所获,本以为要完了,却让他真的等到了。
“林姑娘”。
王掌柜堆着笑凑过去。
“前几日的事,是我糊涂了,不该轻信旁人的方子,断了咱们之间的生意,你看,聚福楼的客人还等着你的咸菜汁,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我供货吧,价钱好说,我给你涨四成!”。
“王掌柜,不是我不给您面子,当初您选了方子,我还以为您这儿不再需要我的咸菜了,我也没准备了,您再找别人吧”。
王掌柜一听就急了,“林姑娘,您可不能不管我们这个酒楼啊”。
“不是我不管,是您先选了别的路子”。
林眠眠看着王掌柜,心里有了主意。
“王掌柜,我这还有个方子,做猪下水,做的好可是非常美味的,您要不要试试”。
王掌柜愣了愣,这猪下水登不上大雅之堂啊,还得拉低了酒楼档次。
“林姑娘,您不是在跟我说笑吧,这猪下水臭烘烘的怎么拿来卖啊,要是我真的卖了,恐怕大家都得笑话我这酒楼啊”。
听到王掌柜这么说,林眠眠摇了摇头。
“王掌柜,那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做生意讲究个诚信,您既然已经反悔了,我哪有再回来的道理”。
王掌柜碰了个软钉子,心里懊恼不已,却也没法子,只能悻悻地走了。
王掌柜灰头土脸地回了聚福楼,刚进门就撞见账房捧着账本唉声叹气。
“掌柜的,这几日流水少了三成,好些老主顾都跑了”。
“知道了!”。
王掌柜没好气地挥挥手,手里攥着那张贴满褶皱的咸菜方子,越看越心烦。
都怪那个无知妇人,敢糊弄他?
下次见到她,非得给她扒层皮不可!
他又想起林眠眠提起猪下水时的笃定眼神,心里犯了嘀咕。
那姑娘做咸菜的手艺是真的好,说不定这猪下水真能让她做出花来?
可转念一想,酒楼开门做生意。
端上桌的吃食得讲究个体面,猪下水那东西,就算洗得再干净,旁人听着也觉得埋汰,哪敢往嘴里送。
正纠结着,小二忍不住劝道。
“掌柜的,要不咱还是去找林姑娘说说,实在不行,把那方子的钱退给她,再给林姑娘赔个不是,说不定就松口了”。
“哼,你当我没和她说吗,是她不同意,至于赔不是?”。
王掌柜又哼了一声。
“我聚福楼在镇上开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给个小丫头赔过不是?因为一个咸菜汁,难道这偌大的酒楼还开不起来了,真是笑话”。
另一边,林眠眠回了村,刚到家门口就去清洗猪下水了。
眼看着周老太要帮忙,林眠眠拒绝了。
“娘,您歇着,我来弄吧”。
毕竟那方子只有周老太知道,张小梅虽然想方设法的从她这里偷学偷看,可她防范的厉害,绝不可能成功。
那就只剩娘知道了,这方子一定是张小梅在娘身上下功夫了。
林眠眠挽起袖子,把这猪下水得多搓几遍,再用开水焯一下,才能去腥味。
周老太在旁边看着,又被林眠眠以多休息的话扶进了屋。
回来后就专心清洗猪下水,等把猪下水处理干净。
林眠眠往大铁锅里倒了些油,烧热后放进姜片,葱段和干辣椒,再加入八角、桂皮、香叶炒出香味。
最后倒上酱油和冰糖,咕嘟咕嘟煮出浓稠的卤汁。
她把焯好水的猪大肠、猪小肠切成段,放进卤汁里,盖上锅盖,小火慢炖。
又把手里的调料全部收进了自己的屋里,这都是她花大价钱买的,没道理再给他们用,家里吃饭也用不到这么精贵的东西。
不一会儿,浓郁的卤香就飘了了起来,周老太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眠眠,这香味”。
林眠眠笑着,掀开锅盖搅了搅,卤汁已经变得油亮红稠,裹在猪下水表面,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她夹起一块大肠尝了尝,咸香中带着一丝回甜,口感弹牙,半点腥味都没有,心里顿时有了底。
“娘,你尝尝”。
周老太尝了一口,实在是太好吃了,这还是猪下水吗,怎么能把猪下水弄的这么好吃啊!
“眠眠,这个太好吃了”。
林眠眠打定主意卖这个,其实这也是想跟聚福楼合作的新菜,可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
王掌柜又说再合作,她就顺势说起了猪下水,料定他必然会拒绝,那她要是再找别家,可就别怪她了。
这东西她卖也可以,但是处理猪下水比较麻烦,她也不喜欢总是处理。
况且也不知道这里的人能不能接受,所以卖给酒楼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她手上也没多少银子,有了银子才能去镇上支个摊子,还是先得到银子再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林眠眠自己坐着牛车,就把卤好的猪下水装进篮子,带着东西上了镇上。
虽说这样不好,但是这次她说什么也不敢带上周老太了。
刚到悦来楼门口,小二就笑着迎了上来,“姑娘准备吃些什么”。
“我有个生意要跟你们谈,麻烦您帮我叫一下管事的”。
那小二诧异了一瞬,但还是恭恭敬敬的把林眠眠请了进来,安排上了二楼等待。
“是谁要跟我谈生意啊”。
听见声音,林眠眠回头看去,这掌柜的不过二十一二年纪,手里转着串蜜蜡珠,眼角弯出点少年气。
这掌柜好生年轻啊。
林眠眠打量着陈阿铮,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扎着简单的麻花辫,瞳孔亮的跟黑葡萄似的。
眼睛真大。
林眠眠打开食盒,里面卤猪大肠,卤小肠,卤猪肚码得整整齐齐,油亮的卤汁还在微微颤动。
“掌柜,这是我新研究的菜,是卤过的,您看看酒楼是否有兴趣”。
陈阿铮看着篮子里的这些东西颜色不错,示意一旁的李掌柜。
李掌柜夹起一块放进嘴里,眼睛一下子亮了。
“好味道,嚼着还不腻,这是什么”。
额…………
林眠眠心里有些忐忑,刚刚忘记说了。
“这是猪下水”。
话音刚落,陈阿铮就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吃猪下水,还吃的这么香”。
李掌柜人也愣住了,这么好吃的东西竟然是猪下水!
这个女子好生过分,竟然敢给他吃猪下水!
不过确实还挺好吃的,若是加到酒楼里,倒是挺出其不意的一道菜。
“别笑了,你尝尝,确实不错”。
毕竟是做生意,在这镇上又不是只有他们一家酒楼,这竞争压力还是很大的。
若是有了新菜,都要争先抢后的上,不能错过任何一道新菜。
陈阿铮似信非信的挑了一块最小的丢进嘴里。
吃完之后点点头,真是好吃,这东西都能做的这么好吃。
“怎么称呼”。
“林眠眠”。
“好的,林姑娘,这猪下水我全包了,你说下价格吧”。
林眠眠笑的轻松,她就说没人能够拒绝的了卤味吧。
“大肠五十文一斤,小肠四十文,猪心猪肺四十文,价钱要是不合适,咱们再商量”。
这猪下水原是不值钱的东西,可有人做的这么好吃,不就值钱了。
陈阿铮低头顿了顿。
“你卖方子吗,酒楼若是做这个,人上来的话,你自己可忙活不过来,供不上酒楼用”。
这事林眠眠也想过了,笑着点头。
“我卖方子,只不过和酒楼一块用,平日里也不会卖卤猪下水,我拿着方子卤一些别的,能在外面支个摊子就行”。
陈阿铮摇了摇头。
“我想把整个方子都买过来”。
林眠眠佯装有些为难,“那出价多少”。
“五两银子怎么样”。
听到五两银子,一旁的李掌柜趁着林眠眠不注意疯狂的怼着陈阿铮的大腿。
那方子是金子做的吗,给开五两银子!
林眠眠也被这个数目惊呆了,刚想答应下来,陈阿铮接受到身边人的阻拦,立刻改了口。
“五两银子买个方子还是太贵了,不然就三两吧”。
那李掌柜眼前都发黑了,不行啊。
三两也很贵啊。
他又用力的给了陈阿铮一下。
早知道之前就不答应帮他了,他做这累心累力的掌柜,陈阿铮美滋滋的当个酒楼老板。
林眠眠笑了笑,已经听过五两银子的她,怎么可能会被三两银子买下。
“这个若是做的好,恐怕收益不止五两”。
陈阿铮听说林眠眠的话外之意,扑哧笑了。
“好,那就五两,姑娘若是还有别的新菜,再来酒楼,我给你的价格绝对是最合适的”。
“李掌柜,去取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