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
简简单单两个字,如同带着无形的法则力量,穿透了戮仙剑狂暴的嘶鸣,穿透了众人灵魂的恐惧,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
就是这两个字。
让那原本即将撕裂空间、吞噬一切的赤红剑气,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在空中,随即如同温顺的溪流,悄然消散。
让红鸾那沸腾到顶点的杀意与怒火,无声消融。
红鸾的娇躯猛地一颤,她霍然转身,目光急切地投向声音的源头——
不知何时,广场边缘那片尚未被彻底摧毁的白玉栏杆旁,已然多了一道身影。
陈浊。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衣着普通,面容冷峻,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然而,就是这样平淡无奇的站立,却让所有人产生一种错觉——他便是这片天地唯一的主宰,不言不语,却已定鼎乾坤。
红鸾痴痴地望着那张日夜思念、刻骨铭心的面容,手中戮仙剑上那夺目的赤红光芒迅速内敛、黯淡,最终恢复成古朴模样。
她周身那足以让元婴修士窒息的狂暴气息,如同退潮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双总是盈满杀伐果断或冰冷淡漠的美眸,此刻却被汹涌的情感彻底淹没。
是历经百年寻觅、跨越时空阻隔后难以置信的狂喜;是独自漂泊异界、承受孤独煎熬后难以言喻的委屈;更有一种压抑了太久、终于得见亲人的、近乎哽咽的激动。
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顺着她绝美的脸颊,滚滚而落,砸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
“主……主人……” 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而破碎。
她甚至忘记了站立,双膝一软,朝着陈浊的方向,虔诚而卑微地跪伏下去,额头轻轻触地。
随着她这一跪,那原本如同山岳般压在众人身上的恐怖威压,骤然消散一空!
昆仑广场上的众人,无论是昆仑残存的门人,还是落云宗的凌清歌师徒,全都感到身体一轻,那股几乎要碾碎灵魂的窒息感消失了。
然而,心头的惊恐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骇欲绝地聚焦在那跪伏的红衣女子,以及她面前那个平静淡然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红衣煞星……仅仅凭借威压就让他们所有人毫无反抗之力……此刻竟然像最虔诚的仆从一样,跪在那个名叫陈浊的男人面前?!
那这个陈浊……该是何等境界?何等存在?!
昆仑仙宫的弟子们,尤其是那几位仅存的长老,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肝胆俱裂!
他们想起了洛轻尘长老的任务,想起了宗主默许的、针对那个名叫陈冬儿的小女孩的计划……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完了!彻底完了!昆仑仙宫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先是被落云宗杀上门,好不容易来了个更厉害的“帮手”,结果这“帮手”竟然是陈浊的仆从!而他们,竟然不知死活地去动了陈浊的女儿?!
这已不是踢到铁板,这是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江寻站在师父身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早已震惊得近乎麻木。
似乎……每一次这个男人的出现,都会伴随着这种颠覆认知、碾压一切的场景。夏国会展中心是如此,如今在这昆仑绝顶,亦是如此。
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奇迹,或者说,行走的神罚。
陈浊看着跪在面前、肩膀微微耸动、无声哭泣的红鸾,眼中那亘古冰封的寒意,似乎融化了一瞬。
他伸出手,轻轻扶住红鸾的手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托起。
“至于吗?”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嘴角却带笑意,“怎么过了百年,还是像当初那个刚化形的小蛇妖一样,这么爱哭?”
红鸾被他扶起,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调侃,百年的孤寂、寻觅的艰辛、重逢的激动……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哭得更凶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
她胡乱地用手背抹着脸,却怎么也抹不干净,抽噎着道:“我……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嘛……一百年了……主人,红鸾终于……终于又见到你了……”
陈浊看着她哭花的脸,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广场上其他人,示意眼下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随着他的目光扫过,凌清歌、韩野、江寻三人身上最后一丝滞碍感也消失了,恢复了自由。
而另一边,以李道子为首的昆仑仙宫众人,却惊恐地发现,自己虽然没了红鸾的威压,身体却依旧被一股无形无质、却绝对无法撼动的力量牢牢禁锢在原地,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陈浊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没有散发任何气息,这神鬼莫测的手段,让他们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
陈浊心念微动,略微解开了李道子部分的禁锢,让他能够开口说话,但身体依旧动弹不得。
他走到李道子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昆仑宗主,声音平淡无波:“你,就是李道子?”
李道子看着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万念俱灰。
他知道,在如此存在面前,任何狡辩、求饶,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嘴唇哆嗦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道:“是……是我。”
“有个叫洛轻尘的女人,出主意要绑我的女儿陈冬儿,”陈浊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是你,同意的?”
李道子闭上眼,认命般道:“……是。是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祈求,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上仙!此事……此事皆是我一人昏聩妄为!是我利欲熏心!求求上仙……”
“看在我昆仑千年传承不易的份上……饶过这些无辜弟子吧!给他们……给昆仑……留一条血脉吧!所有罪责,我李道子愿一力承担,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
然而,他的求饶话语尚未说完。
陈浊甚至没有听完的兴致。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一缕色泽混沌、仿佛蕴含着万物终焉、焚尽因果的奇异火焰,无声无息地燃起——焚天业火!
此火不焚实物,专灼罪业因果、神魂根源!
他手掌轻轻一拂。
那缕混沌火焰瞬间分化成无数细若尘埃的火星,精准地飘向每一个被禁锢的昆仑门人,包括李道子,包括所有长老、执事、弟子……
火星触及身体的瞬间,没有声响,没有光芒爆发。
被击中的人,脸上甚至来不及露出痛苦的表情,身体迅速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广场上所有昆仑仙宫之人,连同他们身上的衣物、法器,甚至残留的血迹,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唯有空气中那瞬间浓郁又迅速被山风吹散的、淡淡的焦灼气息,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昆仑仙宫,传承千载,称雄隐世,于此刻,烟消云散,彻底除名。
陈浊这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凌清歌、韩野和江寻身上。
“你们是谁?”他问道。
江寻从极度的震撼中勉强回过神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她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敬畏:“陈……陈先生,这位是我的师父,落云宗宗主,凌清歌前辈。这位是我的师兄,韩野。我们……我们今日前来,是为报百年之前,昆仑仙宫灭我宗门、杀我同门之血海深仇。”
她顿了顿,补充道:“多谢陈先生……出手,替天行道,也……也间接为我落云宗了却了这段恩怨。”
陈浊微微颔首,语气冷淡:“我并未帮你们。昆仑触我逆鳞,自取灭亡,仅此而已。”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凌清歌身上,眼神变得深邃了一些:“东西,拿出来吧。”
凌清歌心中一紧,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强自镇定道:“陈……陈先生所言何物?晚辈……不太明白。”
陈浊看着她,眼神淡漠,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伪装:“是你自己主动吐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动手,帮你取?”
他指的,自然是凌清歌体内那枚让她修为暴涨、却透着诡异暗红光芒的“内丹”。
在降临此地的瞬间,陈浊便已感知到那内丹的气息——那并非什么上古大能遗泽,其核心本源,分明是属于沈烟的女帝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