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浊离开后,刀哥办公室里那令人窒息的威压才缓缓消散。
刀哥如同一条濒死的鱼,瘫在混合着自己尿液和冷汗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仍在疯狂擂动。
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存在,杀人于无形,甚至能让活人直接“灰飞烟灭”!自己能捡回一条命,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但短暂的庆幸过后,是更深的寒意。他想起了陈浊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去通知京都所有地下世界的人,要么滚,要么洗手,否则,灰飞烟灭。
这差事,一个弄不好,比直接死了更惨!
可他不敢不去。那个男人的手段,他连一丝违背的念头都不敢有。
刀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断腿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
他咬着牙,捡起一根掉落的桌腿当拐杖,一瘸一拐,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这个让他做了一辈子噩梦的地方。
他首先来到了城东,找到了势力最大的“金钱虎”钱虎。在一间奢华无比的私人会所里,他见到了正在享受按摩的钱虎。忍着剧痛和屈辱,刀哥将陈浊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
果不其然,钱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肥胖的脸上满是讥讽和不屑:“哪里来的疯子?敢让老子滚出京都?还灰飞烟灭?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甚至懒得深究,直接挥手让手下:“把这胡说八道的废物拖出去,打断一条腿,让他长长记性!”
可怜的刀哥,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另一条完好的腿也被硬生生打断,像破麻袋一样被扔在了车水马龙的路边。
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昏死过去,但他心里反而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钱虎这蠢货不信,他的死期不远了!
他来不及去医院,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用尽最后力气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城西“忠义堂”的地盘。
忠义堂,是城西大佬宋奇自创的帮派,名字取自《水浒传》,自称要“替天行道”,背地里干的却是放高利贷、经营黄赌毒等见不得光的勾当。
当浑身是血、双腿尽断的刀哥被小弟搀扶着来到宋奇面前时,坐在太师椅上的宋奇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哟,这不是小刀吗?”宋奇慢悠悠地品着茶,“你好歹也是跟着王龙混的,在城北也算是一号人物,怎么几天不见,就变成这副德性了?啧啧,真给你老大王龙丢人现眼。”
若是平时,刀哥定然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但此刻,经历了生死,见识了真神,他心中反而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谄媚,只有一种异常的严肃:“宋二爷,我今天来,不是来求您可怜。是有人,让我来给您传达一个命令。”
“命令?”宋奇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压迫感自然散发,“现在,居然还有人敢‘命令’我宋奇?”
“他不是只命令您,”刀哥迎着宋奇冰冷的目光,硬着头皮说道,“他是命令京都所有地下世界的人。从今天起,要么,立刻滚出京都;要么,金盆洗手,做个安分守己的普通人。否则……”
后面那四个字,在宋奇越来越危险的眼神下,刀哥喉咙发紧,有些说不出口。
“否则怎样?”宋奇的声音如同寒冰。
刀哥一想到陈浊那烟消云散的手段,再对比眼前看似威风实则如同井底之蛙的宋奇,一股莫名的底气支撑着他,他几乎是吼了出来:“否则——灰飞烟灭!”
静!
忠义堂内一片死寂,所有小弟都屏住了呼吸。
宋奇愣了一下,随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猛地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怒意:“哈哈哈哈!灰飞烟灭?小刀啊小刀,我看你不仅是腿断了,脑子也被人打坏了吧?还是嗑药磕嗨了产生幻觉了?敢跑到我忠义堂来大放厥词?!”
“我没开玩笑!”刀哥豁出去了,大声道,“我老大王龙,就是不信邪,带着四个好手想去动那个人,结果……结果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是真的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亲眼所见!”
听到这话,宋奇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可以不信刀哥的疯话,但王龙的实力他是知道的,半步宗师,手下也有能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没了?他脸色凝重起来,身体坐直,沉声问道:“那个人,是谁?”
“陈家的少爷,陈浊。”刀哥吐出这个名字。
“陈浊?”宋奇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那个陈家不受待见,活得连下人都不如的废物少爷?成了整个京都笑话的那个?”
“是他。”刀哥肯定地点头。
宋奇不再说话,示意刀哥将事情的经过详细道来。刀哥不敢隐瞒,将自己如何设计陈浊,王龙如何带人前来,又如何被陈浊一言喝跪,最终两人被凭空抹去的恐怖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每一个细节都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宋二爷,我的腿,就是刚从钱老虎那里过来,他不信我的话,说我胡说八道,让人给打断的。”刀哥指着自己新添的伤,苦笑道。
宋奇沉默了。他曾经和刀哥做过兄弟,了解刀哥的性格,虽然地位不高,但绝不是那种信口开河、不要命来消遣自己的人。
尤其是提到王龙诡异消失的细节,那种手段,已经超出了武道的范畴,更像是……传说中的仙神之术!而且,刀哥这接连被打断腿的惨状,也不似作伪。
此刻,他心中信了七八分。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宋奇缓缓开口,眼神闪烁,“这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你先走吧。”
刀哥如蒙大赦,知道宋二爷这是听进去了。他不敢多留,在两个小弟异样的目光中,挣扎着、几乎是爬出了忠义堂。
离开忠义堂后,刀哥没有片刻停留,甚至顾不上双腿传来的剧痛,直接让出租车开到了火车站。他买了一张最快离开京都的火车票,目的地是他的偏远老家。
坐在候车室里,看着窗外京都繁华的夜景,刀哥心中没有一丝留恋,只有无尽的恐惧和后怕。他再也不想踏足这里半步了。
火车缓缓启动,载着身心俱创、却侥幸捡回一条命的刀哥,逃离了这个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是非之地。而他传递出的消息,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开始在京都黑暗的底层,悄然荡开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