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
谢凛低沉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蛊惑的尾音，精准地敲打在姜小熙的心弦上。
姜小熙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呼吸都漏了一拍。她透过镜面，对上他深邃难辨的目光，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蕴藏着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升温，连耳根都烫得厉害。
“叮——”电梯到达顶层的提示音适时响起，打破了这令人心悸的沉默和凝视。
电梯门缓缓打开。
谢凛率先移开目光，神色自若地迈步走了出去，仿佛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反问只是随口一提，并不需要答案。
姜小熙却僵在原地，直到电梯门快要合上，才猛地回过神，慌忙跟了出去。她的心跳依旧很快，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那三个字和他刚才的眼神。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是承认了？还是……又在逗她？
这只老狐狸！总是这样！把问题抛给她，自己却抽身事外！
谢凛已经走到公寓门口，指纹解锁，推门而入。姜小熙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像只做错了事的小鹌鹑，根本不敢看他。
公寓里温暖安静，林姐大概已经休息了。玄关的感应灯柔和地亮着。
谢凛脱下外套，挂好，换鞋，动作流畅自然。他侧眸看了一眼还僵在门口、脸颊绯红、眼神闪烁的姜小熙，语气平淡：“还不进来？”
“哦、哦！”姜小熙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换鞋，差点被鞋绊倒。
谢凛似乎极轻地笑了一下，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口。
姜小熙换好鞋，蹭到客厅，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偷偷瞄了他一眼，他靠在厨房岛台边，微仰着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滚动，侧脸线条冷硬利落。
她的脸又有点热，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茶几上拿自己的水杯，却发现杯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满了温热的蜂蜜水。
她愣了一下，端起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一直暖到心里。是他倒的？他什么时候……
她小口喝着微甜的蜂蜜水，心里的慌乱和悸动似乎被这恰到好处的温暖抚平了一些。
“周末聚餐，都聊了什么？”谢凛的声音忽然从厨房那边传来，他似乎放下了水瓶，目光转向她，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姜小熙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仿佛电梯里那段短暂的暧昧交锋从未发生。
“就……聊了聊近况，工作啊，生活啊什么的……”她老实地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大家变化都挺大的……”
“嗯。”他应了一声，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拿起平板，似乎准备处理邮件，却又像是随口闲聊，“没聊点别的？比如……感情生活？”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语气极其平淡自然，仿佛只是在问天气如何。
姜小熙的心却猛地一跳！他、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有些闪烁：“没、没聊什么……就随便说了几句……”
“是吗。”谢凛的目光依旧落在平板屏幕上，手指滑动着，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听说，谢维然最近和那位林家小姐走得挺近。”
姜小熙愣住了，握着杯子的手彻底僵住。谢维然？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谢维然？还特意告诉她谢维然和别人走得近？
一股复杂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有诧异，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别扭和……警惕。他到底想说什么？
“是、是吗……”她干巴巴地回应，低下头，盯着杯中晃动的蜂蜜水，“我不太清楚……他的事，跟我没关系了。”
她说的是实话。经过这么多事，谢维然对她而言，真的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无关紧要的过去了。
“嗯。”谢凛极轻地应了一声，目光从平板上抬起，落在她低垂的发顶上，眸色深沉，“知道就好。”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宣示主权般的意味。
姜小熙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他……他是在提醒她？还是在……试探她？
她不敢深想，只觉得客厅里的空气又变得稀薄而灼热起来。
“不早了，我去洗漱休息了。”她放下杯子，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站起身，“小叔叔晚安！”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就飞快地溜回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背靠着门板，她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今晚的谢凛，太反常了！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给她下套，让她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而客厅里，谢凛看着她仓惶逃走的背影，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得逞般的笑意。他放下平板，端起那杯她没喝完的蜂蜜水，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夜雨，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甜度刚好。
接下来的几天，姜小熙刻意让自己更加投入到工作中，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那颗因为某个人而越来越不安分的心。
谢凛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时间并不多。但即使如此，他的存在感也依旧无处不在。
她放在书房桌上的资料，总会被人用那支刻着雪花和“J”的钢笔在一旁写下精简的批注；她熬夜时，温牛奶和点心总会准时出现；甚至她随口提了一句某家甜品店的拿破仑酥好吃，第二天冰箱里就会出现那家店的精致包装盒……
他做得极其自然，从不邀功，也从不刻意提起，仿佛这一切只是顺手而为。但这种无声的、细密周到的“渗透”，却比任何直白的言语都更让姜小熙心慌意乱，无法抗拒。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忽略他，越来越习惯他的照顾，甚至……开始隐隐期待每天那一点点看似偶然的交集。
这种情绪让她感到害怕。她怕自己越陷越深，怕自己会错意，怕最终又是一场空欢喜。她试图给自己筑起心防，提醒自己保持距离，但他的每一次靠近，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都能轻易地瓦解她的防线。
周四下午，姜小熙需要去项目工地一趟，查看一下水电隐蔽工程的进度。本来陈默要陪她一起去，但临时有个紧急会议抽不开身。
“没关系，我自己去可以的，就在市区，很近。”姜小熙在电话里对陈默说。
挂了电话，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经过书房时，门开着，谢凛正在里面开视频会议，神情冷峻，语速很快地用英文说着什么。
姜小熙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
就在她快要走到玄关时，书房里的会议似乎刚好告一段落。谢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一下。”
姜小熙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只见谢凛对着麦克风说了句“稍等五分钟”，便起身走了出来。他走到玄关，拿起车钥匙：“去哪？我送你。”
姜小熙愣住了：“啊？不用不用！小叔叔你还在开会呢！我自己打车去就行，很近的！”
“顺路。”他语气不容置疑，已经换好了鞋，推开大门，“会议可以推迟五分钟。”
“可是……”姜小熙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一个淡淡的眼神制止了。
她只好乖乖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电梯里，她小声嘀咕：“真的不用麻烦的……”
谢凛侧眸看她一眼：“不麻烦。”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姜小熙报了个地址，确实不算太远。
车内很安静。谢凛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冷硬。姜小熙偷偷看着他熟练操控方向盘的修长手指，心里那点不自在渐渐被一种细微的甜意取代。他居然为了送她，中断了重要的国际视频会议？
“下午几点结束？”他忽然开口问道。
“大概…四五点吧。”姜小熙回答。
“嗯。”他应了一声，“结束前给我电话，我来接你。”
“真的不用！”姜小熙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很方便的！”
谢凛的目光从前方路面移到她脸上，深邃的眼眸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工地那边不好打车。听话。”
“听话”两个字，被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说出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宠溺和掌控感，让姜小熙的心尖猛地一颤，脸颊瞬间就红了。她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哦。”
得到她的回应，谢凛似乎满意了，极淡地牵了下唇角，重新专注开车。
很快到了工地附近。车子在路边停下。
“谢谢小叔叔。”姜小熙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谢凛叫住她。
姜小熙回头：“嗯？”
只见他微微倾身过来，手臂越过她身前，靠近副驾驶那边的储物格。他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那清冽的雪松味混合着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让她浑身一僵，呼吸都屏住了。
他的目标似乎是她旁边储物格里的一瓶矿泉水。但他靠得很近，胸膛几乎要擦到她的手臂，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姜小熙的心脏疯狂跳动，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脸部，一动不敢动。
他拿出那瓶水，拧开，递给她：“工地灰尘大，带着水。”
原来……是拿水。姜小熙愣愣地接过水瓶，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那触感让她手一抖，差点没拿稳。
“小心点。”他的手指稳住了瓶身，指尖再次擦过她的，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上，眸色深了深，声音低沉，“进去吧，注意安全。”
“哦……好、好的！”姜小熙像是被烫到一样，慌忙推开车门跳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工地入口快步走去，背影都透着慌张。
谢凛坐在车里，看着她几乎是同手同脚逃离的背影，深邃的眼底缓缓漾开一丝清晰的笑意。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陈默的电话：“会议继续。”
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峻沉稳，仿佛刚才那个刻意靠近、逗得人脸红心跳的人不是他。
工地视察比预想的要久一些。姜小熙和施工方详细核对了管线走向和预留位置，又处理了几个现场的小问题，结束时已经快五点了。
她拿出手机，看着通讯录里谢凛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他那么忙，真的会来接她吗？会不会只是随口一说？
正当她纠结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电显示正是“谢凛”。
她的心猛地一跳，赶紧接起电话：“喂？小叔叔？”
“结束了吗？”他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很安静，似乎已经在车里。
“刚、刚结束。”姜小熙老实地回答。
“嗯，出来吧。我在早上下车的地方。”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干脆利落。
姜小熙握着手机，心里那点犹豫和不确定瞬间被一种踏实的暖意取代。他真的来了。
她收拾好东西，快步走出工地。远远地，就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安静地停在路边。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对不起小叔叔，等很久了吧？”她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谢凛侧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沾了点灰尘的额发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微蹙，“怎么弄的？”
“啊？”姜小熙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才发现可能是在工地不小心蹭到了灰，“哦，可能刚才看线盒的时候蹭到了……”
谢凛没说话，抽了张纸巾递给她，然后发动了车子。
回去的路上，姜小熙心情很好，一边擦着脸，一边忍不住跟他分享今天工地的进展和解决的小问题，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完成工作后的成就感和兴奋。
谢凛大多时候安静地听着，偶尔会极简地“嗯”一声，或者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眼神却始终落在她神采飞扬的侧脸上，眸色深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快到公寓时，经过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橱窗里陈列着造型可爱的蛋糕。姜小熙的目光被一个做成小房子形状的巧克力蛋糕吸引，多看了两眼。
车子继续前行，她也没在意，继续兴奋地说着话。
过了一会儿，车子却在路边缓缓停下。
姜小熙愣了一下，看向谢凛：“小叔叔，怎么了？”
谢凛没回答，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径直走向那家甜品店。几分钟后，他提着一个精致的纸盒回到车上，递给她。
姜小熙愕然接过，打开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小房子形状的巧克力蛋糕！
“奖励。”他系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子，语气平淡无波，“今天工作辛苦。”
姜小熙抱着那盒精致的蛋糕，看着身边男人冷峻的侧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他连她多看一眼的东西都注意到了？
“谢谢小叔叔……”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他极轻地应了一声。
回到公寓，晚餐时，姜小熙忍不住切了一小块蛋糕尝了尝，味道非常好。她挖了一勺，犹豫了一下，递到对面正在看平板的谢凛面前：“小叔叔，你要尝尝吗？很好吃……”
问完她就后悔了！她怎么会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他肯定不会……
然而，谢凛的目光从平板上抬起，落在她递过来的勺子和那块颤巍巍的蛋糕上，静默了两秒。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微微倾身，张口含住了那勺蛋糕。
他的唇瓣不可避免地擦过了冰凉的勺柄！
姜小熙的手猛地一抖，勺子差点掉桌上！脸颊瞬间爆红！
谢凛缓缓直回身体，咀嚼着蛋糕，目光却沉沉地锁住她惊慌失措的脸，喉结滚动，咽下，才低沉地评价了一句：“嗯，还不错。”
姜小熙飞快地缩回手，紧紧攥着那只仿佛还残留着他唇瓣触感的勺子，心跳如雷，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这只大灰狼！他绝对是故意的！一次比一次过分！
而对面，谢凛看着她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可爱模样，深邃的眼底缓缓掠过一丝满意的、极淡的笑意。
无声的靠近，似乎……效果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