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在武汉城内崎岖不平的街道上颠簸,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
老船夫和他的几个手下,此刻看沈知渊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是敬佩,那么现在,就是彻彻底底的敬畏,甚至带着一丝恐惧。
刚才那如同天神下凡般的雷霆一击,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战争和力量的认知。那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及的范畴,那是神迹,是天罚!
老船夫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但看着沈知渊那张被硝烟熏黑、沾满血迹的侧脸,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和沈先生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这位沈先生,身上藏着的秘密,比他想象的还要深不可测。
沈知渊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他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闭着眼睛,脑子里却翻江倒海。
那份截获的情报,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发件人:影佐祯昭。】
【收件人:东京,大本营。】
【内容:‘手术刀’计划b方案,已启动。目标:蒋中正。执行人:代号‘影子武士’。地点:武汉,黄鹤楼。时间:三日后,上午十点。】
狗日的影佐祯昭!
沈知渊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个老鬼子,真是算无遗策,心狠手辣到了极点!
他之前所有的分析,都以为影佐祯昭的“手术刀”计划,最终目标是自己,是华兴工业基地。所以他才设下了去云南夺宝、闯司令部偷资料的一系列计策。
现在看来,自己完全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什么病毒,什么解药,什么困死在保密室,这些全都是烟幕弹!
影佐祯昭真正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他沈知渊,而是坐镇武汉的蒋中正!
他用病毒和解药资料,把自己这个最大的变数,从重庆引到武汉。再用一个必死的陷阱,试图将自己彻底埋葬在司令部。
而他自己,则在暗中,悄然布下了刺杀中国最高统帅的惊天杀局!
好一招声东击西,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如果自己真的死在了司令部,那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个阴谋了。
三天后,上午十点,黄鹤楼。
一旦蒋中正被刺杀,整个中国的抗战指挥系统,将瞬间瘫痪。群龙无首之下,武汉会战必将一溃千里。到时候,日军顺江而下,直逼重庆,整个抗战的局势,将彻底崩盘!
影佐祯昭这一刀,捅得太狠了,太准了!他要的,是毕其功于一役,彻底终结这场战争!
沈知渊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沈先生,您没事吧?您的脸色很难看。”老船夫看着沈知渊煞白的脸,关切地问道。
沈知渊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后怕的时候。
距离刺杀行动,还有不到三天时间。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可是,怎么阻止?
直接去告诉蒋中正?
沈知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但随即就被他否定了。
不行!
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刚刚炸了日军司令部,从里面“越狱”出来的通缉犯。武汉城里,现在恐怕已经贴满了自己的通缉令。
别说见到蒋中正了,自己只要一露面,恐怕立刻就会被当成日本奸细给抓起来。
更何况,自己怎么解释情报的来源?说自己有个叫“星图”的系统,能从被炸毁的服务器里恢复数据?这话要是说出去,别人不把他当成疯子,也会把他当成妖怪。
戴笠的军统?
沈知渊想到了戴笠。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戴笠这个人,生性多疑。自己突然拿出这么一份惊天的情报,他第一个念头,绝对不是相信,而是怀疑。他会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和延安方面,联手做的一个局,目的是为了干涉武汉的军事部署,甚至是为了离间他和委座的关系。
等他慢吞吞地去核实,去调查,黄花菜都凉了。
政治斗争的复杂性,远比战场上的厮杀更可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这件事,不能通过官方渠道。
只能靠自己!
“老船夫,”沈知渊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严肃,“我需要你,立刻帮我做几件事。”
“沈先生您尽管吩咐!”老船夫立刻挺直了腰杆。
“第一,立刻联系你们在武汉所有的同志。我要一份关于黄鹤楼最详细的情报。包括它周围的地形,建筑结构,以及这几天,国民政府的所有安保部署。越详细越好!”
“第二,帮我查一个人。代号‘影子武士’。这是日本最顶尖的刺客,我要他所有的资料。相貌、习惯、擅长的武器,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第三,”沈知渊的声音压得更低,“想办法,帮我搞一套国军中央军校官的制服,军衔,少将。还要一份能以假乱真的通行证。”
老船夫听得心惊肉跳。
查黄鹤楼的安保部署,这已经是天大的风险了。还要查日本的王牌刺客?甚至,还要冒充国军少将?
沈先生这是要干什么?他难道想……
老船夫不敢再想下去。
“沈先生,这……这太危险了!”他忍不住劝道,“您刚刚才从鬼门关里逃出来。现在武汉城里,天罗地网,您要是……”
“没有时间了。”沈知渊打断了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老船夫,我只问你,能不能办到?”
老船夫看着沈知渊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沉默了片刻,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能!豁出我们‘长江’小组所有人的性命,也给您办到!”
“好!”沈知渊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怀里那份病毒资料,立刻派最可靠的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回重庆,亲手交给华兴工业基地的顾曼婷。告诉她,不惜一切代价,研制解药。”
“是!”
卡车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了汉口法租界的一处安全屋里。
接下来的两天里,沈知渊几乎没有合眼。
延安的地下组织,展现出了惊人的效率。
一份份关于黄鹤楼的情报,源源不断地汇集到他的手中。
黄鹤楼,自古就是名胜。武汉会战期间,蒋中正为了鼓舞前线士气,决定在三日后,也就是会战最关键的时刻,登上黄鹤楼,亲自为前线将士授勋、发表演说。
届时,整个黄鹤楼周边,将由他最精锐的警卫部队,和军统的特务,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安保等级,是最高级别。
而那个代号“影子武士”的刺客,资料却少得可怜。
只知道,这个人是日本甲贺流忍术的当代宗师,精通易容、潜伏、刺杀。杀人于无形,从无败绩。日本军方内部,都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影子,存在,却又不可捉摸。
“一个找不到任何资料的顶级刺客……”沈知渊看着那份薄薄的报告,眉头紧锁。
这才是最可怕的。
未知的敌人,才是最致命的。
他不知道对方会长什么样,会用什么方式动手。他可能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可能是一个维持秩序的士兵,甚至可能,是一个被邀请参加授勋仪式的达官显贵。
在数万人的现场,想要找出一个精通易容的顶级刺客,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他,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失手,就是国破家亡。
“沈先生,您要的衣服和证件,都准备好了。”老船夫推门进来,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沈知渊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套笔挺的国军少将制服,和一本足以乱真的“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的特别通行证。
沈知渊换上军装,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
镜子里,是一个英武挺拔、眼神锐利的年轻将军。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踏上的,是一场比闯司令部,还要凶险万分的赌局。
他要用一个假的身份,混进一个真的,戒备森严的刺杀现场。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危险存在的情况下,去揪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致命的“影子”。
“沈先生,我们的人,已经在黄鹤楼外围,安排好了接应。一旦有变,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掩护您撤离。”老船夫的声音,带着一丝悲壮。
“不。”沈知渊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他。“这一次,没有撤退可言。”
“我,就是最后的防线。”
他看着窗外,远处,黄鹤楼的轮廓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他知道,那里,将是决定这个国家命运的,最终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