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如水。
重庆郊外,一座早已废弃的军用机场。
一架没有任何标识,机身被涂成哑光黑色的c-47运输机,静静地停在跑道的尽头,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钢铁巨兽。
沈知渊穿着一身普通的中山装,在夜色的掩护下,快步登上了飞机。
同行的,只有杜英鸿,和两名“影子”小队里最精锐、也最沉默的队员。
这是一趟绝密的旅程,不能有任何的差池。
临行前,沈知渊给顾曼婷留了一封信。信里,他没有解释自己要去哪里,只是将华兴集团后续的所有计划,都做了详尽的安排。
信的最后,只有一句话。
“曼婷,此去,不知归期。若我三日未返,切记,执行‘火种’计划,保存实力,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飞机在黑暗中起飞,很快便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机舱内,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沈知渊透过狭小的舷窗,看着下方那片被战火笼罩的土地。偶尔能看到几点微弱的灯火在山野间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的这一步,是一场豪赌。但他必须赌,因为他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唯有团结一心抵御外侮,才能让民族重获新生。
不知飞了多久,下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在月光下泛着黄土颜色的山峦。
飞机降落在一个极其简陋的黄土机场上。
舱门打开,凛冽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舷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时。
是李劲。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军装,身姿挺拔,眼神明亮。看到沈知渊,他激动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沈先生!您终于来了!同志们已经在等您了!”
没有繁琐的仪式,一辆半旧的吉普车载着沈知渊,向着那片黄土高原深处的根据地驶去。沿途,沈知渊看到了窑洞,看到了劳作的军民,看到了即便物质贫瘠,却依然洋溢着希望与朝气的脸庞。
车子最终停在一排窑洞前。
窑洞内灯火通明,几位穿着朴素军装的中年人围坐在一张木桌旁。桌上摆着粗瓷碗和泛黄的地图,墙上挂着简陋的作战示意图。
当沈知渊走进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为首的两位同志起身相迎,他们面容坚毅,眼神中透着对民族未来的深切关切,身上的军装虽有补丁,却整洁干练。
“沈先生,一路辛苦,欢迎来到根据地。”为首的同志伸出手,掌心带着劳作的薄茧,语气沉稳而真诚。
沈知渊紧紧握住那只承载着万千军民期望的手,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荡:“能和诸位并肩议事,是我的荣幸。”
另一位同志笑着侧身让座:“沈先生的爱国之举,我们早有耳闻。快请坐,咱们边吃边谈。”
这场关乎民族工业存续的会面,在简陋的窑洞中正式开始。双方开诚布公,彻夜长谈。从当前的抗日战局,到战时工业生产,再到战后民族工业的重建蓝图,气氛庄重而热烈。
沈知渊目光真诚,坦然道:“诸位同志,我是一名实业家,更是一名中国人。实业家讲究务实兴邦,而中国人的本分讲究家国大义。”
“我走遍大江南北,看到过前线将士的浴血奋战,也看到过后方民众的艰难坚守。而在这里,我看到了最宝贵的精神——上下一心、共赴国难的凝聚力。这种力量,是民族复兴的根基。”
“所以,我希望将华兴集团的技术、设备和人才,与根据地的实干精神结合起来,为抗日救国筑牢工业根基。”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一位同志推了推眼镜,温和地问道:“沈先生,您的工厂大多在后方,与我们合作风险不小,而且战后的工业发展方向尚不明朗,您就不担心吗?”
沈知渊笑了,笑得自信而从容。
“我相信诸位的救国初心,更相信民族工业的生命力。国家要独立,必须有坚实的工业基础;民族要富强,离不开实业人的埋头苦干。只要是为了国家前途,爱国实业家永远是抗日救国的同路人。”
“况且,”沈知渊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我今天来,就是想落实具体合作——华兴集团愿意分批将急需的医疗物资、军工配件运到根据地,同时输送技术工人,帮助建立小型兵工厂和农具厂。”
为首的同志听罢,眼中闪过赞赏的光芒,用力点头道:“好!沈先生深明大义!只要是为了抗日救亡、为了人民福祉,我们就愿意携手合作!”
经过一夜的深谈,双方达成了一份关乎战时工业支援的合作协议。内容涵盖了物资输送、技术支援、人才培养以及战后工业重建的初步共识。沈知渊承诺优先保障根据地的急需物资供应,而根据地方面则承诺为技术人员和运输队伍提供安全保障。
天亮时,当沈知渊走出窑洞,东方的第一缕曙光正照亮连绵的黄土高坡。为首的同志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沈先生,为国为民的人,历史不会忘记。”
沈知渊眼眶微湿,深深鞠了一躬:“这是每个中国人都该做的事。”
两人再次握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共同的信念。这一幕虽未被镜头记录,却镌刻在彼此的心中。
三天后,沈知渊安全返回重庆。
刚一回到沈府,一个震动全国的消息便传了过来——武汉会战,即将爆发!
日军集结重兵,兵分两路,水陆并进,直指华中核心!
最高统帅部发出了“保卫大武汉”的号召,并点名要求沈知渊调集所有产能,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前线。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的日军特务机关长影佐祯昭也接到了来自东京的密令:不惜一切代价,在会战期间刺杀沈知渊,摧毁华兴工业基地!
沈知渊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看着那个被红笔重重圈出的城市——武汉。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如火焰般燃烧的战意。
“这一战,不光是为了保卫武汉。”
“更是为了保卫我们共同守护的,民族工业的火种。”
“我们,绝不能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