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一丝低叹溢出,她眉心蹙紧,只觉得前路艰难,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那股积压在心口的怨气猛地冲了上来。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憋屈难受?他萧景珩凭什么就能这样云淡风轻?
昨夜更大的冲突都经历过了,何必再忍这点小气?她偏要给他添点堵!
打定主意,沈青霓放下筷子,脸上瞬间换上了温婉柔顺的笑意,声音也是恰到好处的轻柔:
“王爷,”她目光盈盈地看向萧景珩,“我明日想……去兰山寺一趟。”
萧景珩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哦?嫂嫂怎的忽然想起上寺了?”
沈青霓笑容不变,甚至更柔和了几分,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追思:
“只是忽然记起,似乎有好些日子没有替景琰去寺中祈福上香了。
正巧近日府中也无甚要事,便想着去上柱香,也算是尽一份心。”
当着他的面!
清清楚楚地说出给萧景琰上香!
萧景珩眉心猛地一跳!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他对那个哥哥的存在有多敏感,她偏偏就要拿这把刀来戳他的心窝子!
一股混合着妒忌和戾气的刺痛感瞬间勾住了他,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自认不至于和一个死人争风吃醋,可这句轻飘飘的话,威力却大得出奇。
但他绝不会让她看到自己的失态。
萧景珩迅速敛去眼底的阴霾,反而垂下眼睫,低低地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带着一种韵律,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刻意的轻佻:
“嫂嫂想去便去吧。”
他顿了顿,重新抬眼看向她,唇角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温柔的残忍:
“那便有劳嫂嫂……替我好好给兄长祈祈福。”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一字一句,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
“祝他来世……康健、长、命、百、岁。”
那“长命百岁”四个字,被他用一种近乎咏叹般的语调念出来,充满了浓浓的嘲讽意味。
潜台词再明显不过:看吧,那个病秧子短命鬼,连长命百岁都成了需要祈祝的奢望!
他看穿了她的本意并非真的上香,索性将这份虚伪的悼念也一同撕开,还她一份同样诚挚的祝福。
“….…”
沈青霓脸上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
好!好得很!
真不愧是萧景珩!这嘴比毒蛇还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脸上的笑容更加柔和,仿佛完全听不懂他话中的恶意。
她甚至歪了歪头,用一种极其真诚的语气,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连语调都模仿了七八分地,还了回去:
“王爷说的是,您放心,我定然会的。”
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迎上他骤然冷冽下来的视线,声音依旧柔婉:
“我也会……为王爷您,也上一柱香。”
“让佛祖他老人家,”她加重了老人家三字,带着一丝嘲讽,“好好保佑保佑您。”
“保佑您……”她唇角的弧度弯得像新月,吐出的话却淬着冰。
“来世也如这一世般……”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四个字:
“温和谦恭。”
轰!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人还活着呢!就祝上来世了?
这哪里是祈福?分明是最恶毒的诅咒!
咒他早死,咒他下辈子还要戴着这虚伪的面具活着。
……
兰山寺并非第一古寺,那名头自然属于皇家祭祀专用的佛云寺。
然而,正因佛云寺沾染了太多皇权贵气,寻常人家的婚丧嫁娶、祈福还愿,反倒更愿意选择兰山寺这等平易近民的所在。
兰山寺坐落于京郊不远处的兰山上。
山势不高,漫山遍野皆是青翠欲滴的竹林。
寒风掠过,枝叶簌簌作响,如同万千青玉相击,清冷中带着几分禅意。
礼佛讲究心诚。
沈青霓心中并无多少虔诚,但架不住萧景珩诚心地整出些幺蛾子。
他声称上山必须步行,坐车辇便失了诚心,况且还能顺道替她这孱弱的身子骨好好锻炼一番。
京都二月的天气,远谈不上暖和。
土地依旧冻得坚硬,只在向阳的角落,能勉强窥见几丝极淡的绿意。
霜降捧着厚重的披风和小巧的手炉跟在后面,映雪则提着装有银钱和点心的食盒。
沈青霓则大半力气都倚在椿眠身上,一步三喘地沿着蜿蜒的青石阶向上攀爬。
一行人皆累得气喘吁吁,哪里还有半分欣赏这竹海禅境的心情。
行至半山腰,沈青霓便再也挪不动步子,倚着石阶栏杆,只觉得双腿灌铅,心肺都似要炸开。
身体的桎梏无情地拖累了灵魂的向往,无奈只得暂且寻了路边一块青石坐下歇息。
刚坐下没多久,下方石阶便隐隐传来了男子清朗的说笑声,听声音约莫有四五人。
这般坐在路旁歇息,待人家上来了,被一群人围观,实在是有失体统。
可向上再走?沈青霓实在是有心无力。
只能由映雪搀扶着,带着霜降椿眠,匆匆避入了路旁的竹林之中,借那茂密的翠竹遮挡身形。
苏文轩与几位同窗幕僚谈笑风行上山时,恰巧瞥见几位女子的背影隐入密竹深处。
为首那女子身形窈窕如弱柳扶风,虽只匆匆一瞥,却有种霜雪的清冷气质。
一袭青烟色的罗裙几乎与身后的翠竹融为一体,风拂过,裙裾微扬,恍若误入尘世的山间精魅。
苏文轩心头猛地一跳,瞬间认出了那是靖王府那位孀居的太子妃!
“几位贤兄先行一步。”
苏文轩脚步一顿,脸上立刻堆起温文尔雅的笑意,对着同伴们拱手作揖。
“文轩似乎……见到一位故人,稍后便来与各位汇合。”
同行的几人自然也瞥见了方才避入竹林的女子身影,隐约猜到了几分避嫌之意。
见苏文轩竟要去寻那女子,顿时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哄笑。
“哎呀呀,想不到我们文轩老弟,竟也有开窍的一日!”
“是哪家的闺秀啊?让苏兄这般急切!”
苏文轩心中厌烦,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一丝赧然,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语气带着几分窘迫:
“诸位贤兄莫要取笑!当真是一位旧识,需得前去问候一声。”
见他耳根都泛红,不似作伪,众人也知他素来持重,并非孟浪之徒,便不再打趣,笑着挥手让他自去。
沈青霓由映雪扶着,踩着松软的竹叶,正欲往竹林深处再走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
“夫人!”
她讶然回头。
只见一位身着儒衫的年轻书生正快步追来,额上带着汗珠,在透过竹叶的天光下,更衬得他面如冠玉,唇红齿白。
一身书卷气干净得如同雨洗后的新竹,丝毫不见寒门学子的窘迫,倒更像世家精心培养的贵公子。
正是那日马匹失控,险些冲撞了靖王府马车的书生!那个系统面板上标注着SSR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