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墨般浸染了云顶天宫的落地窗。
公玉谨年回到家时，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慕容曦芸蜷缩在巨大的沙发里，身上穿着那件粉色的小熊卫衣，怀里抱着一个同款小熊抱枕，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正百无聊赖地晃动着。
电视屏幕上，静音播放着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抬起头，那双冷灰色的瞳孔里，瞬间亮起了光。
“你回来啦。”
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像一只归巢的猫，几步跑到玄关，直接扑进了公玉谨年的怀里。
熟悉的馨香，混杂着牛奶的甜味，涌入鼻腔。
公玉谨年放下手里那本厚重的《全球资本战争》，顺势抱住她。
“嗯，回来了。”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很软，很暖。
在图书馆里积攒了一下午的冰冷和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驱散了大半。
“王姨给你热了牛奶，在桌上。”慕容曦芸仰起头，指了指客厅的茶几。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也没有问他吃饭了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的存在，就是全世界最好的答案。
公玉谨年换了鞋，牵着她的手，走到沙发旁坐下。
那杯牛奶，还冒着丝丝热气。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一些事。”公玉谨年放下杯子，决定不再隐瞒。
他知道，以慕容曦芸的能力，就算他不说，她也很快会知道。
主动告知，是一种态度。
一种属于丈夫，对妻子的信任。
慕容曦芸盘腿坐在他身边，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像一只好奇的宠物。
“嗯？”
公玉谨年言简意赅地，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从廖雯茹在办公室那番“为你好”的表演，到她助理在校内网发布的那篇小作文，再到慕容海在食堂那通堪称“自爆式”的神助攻。
他讲得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
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陈述。
讲完后，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只有电视里无声的电影，在闪烁着光影。
过了许久。
公玉谨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玩味的笑。
“呵。”
慕容曦芸直起身子，那张绝美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怒意。
她只是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公玉谨年。
“所以，她觉得你被我‘包养’了，过得很惨，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需要她来‘拯救’？”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但“包养”和“拯救”这两个词，却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公玉谨年点点头。
“慕容海的反驳，反而让事情变得更混乱。现在，学校里大概有一半人觉得廖雯茹是圣母，另一半人觉得我是你的……小娇夫。”
说到最后四个字，公玉谨年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慕容曦芸却笑得更开心了。
“小娇夫？”她重复了一遍，然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公玉谨年的脸颊，“这个称呼，我喜欢。”
她的指尖有些凉，像上好的玉石。
划过他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公玉谨年抓住她作乱的手。
“说正事。”
“嗯，正事。”慕容曦芸顺势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把玩着他的手指。
她的态度，依旧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仿佛廖雯茹和整个江城大学的舆论风暴，在她眼里，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闹剧。
“一个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用她那点可怜的见识，来揣度我的世界。”慕容曦芸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她最大的问题，不是虚伪，不是愚蠢。”
“而是，她想抢我的东西。”
这句话，她说得风轻云淡。
但公玉谨年却听出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知道，她动了真格。
慕容曦芸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冷灰色眸子，凝视着他。
灯光下，她的瞳孔深邃得像一片星空。
“我的先生，现在被人欺负了。”她一字一句，清晰地问，“你想……怎么还回去？”
公玉谨年心脏的位置，猛地一缩。
一股从未有过的，滚烫的情绪，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看着眼前的慕容曦芸。
看着她眼里的认真和期待。
他忽然明白了。
过去，他一直在被动接受。
接受她的婚姻，接受她的财富，接受她的保护。
而现在，他想主动一次。
公玉谨年，眼神一凝。
他反手握住慕容曦芸的手，力道不重，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之前说过，这本书写得不够狠。”他指了指茶几上那本《全球资本战争》。
慕容曦芸挑了挑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我想，对付敌人，也是一个道理。”
公玉谨年的声音，沉静，且冰冷。
“廖雯茹最喜欢站在道德高地上，用‘为你好’的名义，来满足她的控制欲。”
“那我就让她，好好体验一下，被别人‘为她好’的滋味。”
“她不是觉得我走上了歧途，担心我的未来吗？”
“那我就‘关心’一下她的现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公玉谨年说完，静静地看着慕容曦芸。
他在等她的反应。
慕容曦芸愣住了。
几秒钟后，她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那笑容，不再是玩味，不再是讥诮。
而是发自内心的，纯粹的，愉悦。
像冰封的湖面，在春日暖阳下，瞬间融化。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拿起桌上的一个遥控器，按了一下。
客厅一角的空气净化器，指示灯闪烁了两下。
不到五秒钟。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客厅的阴影里。
是赵助理。
她穿着一身严谨的职业套装，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仿佛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几个世纪。
“老板。”她微微躬身，声音冷静得像一段代码。
公玉谨年心中一凛。
他甚至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家里，除了他和慕容曦芸，还有第三个人。
慕容曦芸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她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断的女王。
“赵琳。”
“在。”
“查一下，江城大学，经济学院，代课老师，廖雯茹。”慕容曦芸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所有。学术、人际、私德。我十五分钟后要看到报告。”
“是。”
赵助理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只是在平板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然后，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公玉谨年甚至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
滴答。
滴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慕容曦芸靠在公玉谨年身上，又开始把玩他的手指，仿佛刚才那个下达命令的女王，只是一个幻觉。
公玉谨年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庞大的力量，正在以这个客厅为中心，高速运转起来。
一张看不见的天网，已经悄然张开。
正好十二分钟。
赵助理手里的平板电脑，“叮”地响了一声。
“老板，初步报告已经生成。”
慕容曦芸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念。”
“廖雯茹，女，二十六岁。江城大学金融学硕士毕业，导师为经济学院副院长张海峰。毕业后通过张海峰推荐，留校任教。”
“学术方面。其硕士毕业论文《论新兴市场中的行为金融学应用》，与三年前发表于《国际金融评论》的一篇论文，核心模型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二，存在学术不端嫌疑。”
“其独立发表的两篇期刊论文，均有其导师张海峰挂名。据情报分析，论文实际由张海峰的研究生团队代笔。”
“人际关系。与导师张海峰关系过从甚密，曾多次被目击在非工作时间，单独出入张海峰的住所。”
“与现任男友，‘明途科技’创始人周明，于两年前确定关系。但在与周明交往期间，仍与其他三名不同领域的企业高管，保持暧昧联系。有明确的聊天记录与转账证据。”
“私德方面……”
赵助理面无表情地，一条一条地汇报着。
每一条信息，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廖雯茹那身“知性优雅”的画皮，露出了底下肮脏不堪的血肉。
公玉谨年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并不意外廖雯茹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是，再一次被慕容曦芸所拥有的力量，深深震撼。
十二分钟。
仅仅十二分钟。
一个人从公开的学术成就，到最私密的个人情感，所有的一切，都被扒得干干净净，无所遁形。
这就是财阀的力量吗？
在他们面前，普通人就像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罐。
“够了。”
慕容曦芸打断了赵助理的汇报。
她接过平板电脑，随意划了几下，然后递到公玉谨年面前。
屏幕上，是几张高清的照片。
一张，是廖雯茹和一个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在一家高档日料店里，举止亲昵。
那个男人，正是她的导师，张海峰。
另一张，是她和周明的聊天记录截图。
周明问她为什么不回消息，她回复说“在开学术研讨会，很忙”。
而截图下方的时间戳显示，同一时间，她收到了另一个男人发来的，金额为“”的转账。
“怎么样？”慕容曦芸轻声问，“这些‘弹药’，够用吗？”
公玉谨年看着屏幕上那些足以让廖雯茹身败名裂的证据。
他深吸一口气。
这何止是够用。
这简直就是一枚枚的核弹。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心中那最后一丝的犹豫，也烟消云散。
他对即将到来的反击，充满了信心。
慕容曦芸满意地收回平板，递还给赵助理。
“后续，听他的。”她指了指公玉谨年。
“是，老板。”赵助理转向公玉谨年，微微躬身，“公玉先生，请您吩咐。”
这一刻，公玉谨年清晰地感觉到，一把无形的，锋利至极的剑，已经被交到了他的手中。
慕容曦芸靠回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好啦，我的‘小娇夫’，现在，你可以决定，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未来’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廖雯茹还在办公室里，享受着舆论胜利带来的满足感，畅想着如何进一步巩固自己“人生导师”的完美人设。
她不知道。
在云顶天宫的顶层。
她那引以为傲的人生，已经被当成了一份报告，摆在了别人的面前。
她的命运，已经被写好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