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线:李宓·2025的引力
鞋底与金属地面撞击的声响,在无尽延伸的走廊里形成密集的回声,像一串被拉得很长的铃铛,随着李宓的奔跑不断向前滚动。她的肺像一只被反复充气的皮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喉咙干得发紧,仿佛有细小的沙砾在摩擦。但她不敢停,甚至不敢放慢脚步,因为前方那扇标着“2025”的金属门,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蓝光,像茫茫大海里的灯塔,牵引着她所有的神经。
走廊两侧的墙壁是清一色的哑光银,没有窗户,没有装饰,甚至连接缝处都处理得严丝合缝,仿佛整个空间是被一次性浇筑而成。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每隔三米便亮起的条形灯,冷白色的光线垂直落下,在地面投下李宓晃动的影子,忽长忽短,像是在跟她赛跑。她记得这条走廊,三个小时前,她和明达就是在这里分开的——那时走廊还很正常,墙壁是温暖的米白色,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可自从时空节点发生紊乱,这里就变成了这副冰冷、空旷、仿佛没有尽头的模样。
李宓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临走前明达的眼神。他把那个刻着“归”字的青铜吊坠塞进她手里,声音低沉而坚定:“2025年的节点不能断,你必须去把它修复。我去706找关键数据,我们在原点汇合。”那时的他们,还以为这只是一次分工明确的任务,以为只要各自完成目标,就能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在约定的地方碰面。可现在,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脚步声,还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诡异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青铜吊坠,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这个吊坠是他们从时空守护者那里得到的唯一信物,据说能感知时空波动,在关键时刻提供庇护。此刻,吊坠正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前方2025的蓝光,又像是在警示着什么。李宓甩了甩头,把那些莫名的不安压下去——她不能想太多,父亲的实验室在2025年遭遇了未知的能量冲击,所有的数据都面临销毁,而那些数据关系到未来十年的能源格局,一旦丢失,后果不堪设想。她必须赶在能量完全爆发前,拿到备份硬盘。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壁上的异常。
原本哑光的银墙,不知何时起,开始泛起淡淡的反光,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又像是逐渐凝固的镜面。李宓愣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半拍。她转头看向左侧的墙壁,那面“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运动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勾勒出急促起伏的脊背,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
“怎么会有镜子?”她喃喃自语。三个小时前,这里明明没有任何反光的物体。
她以为是时空紊乱带来的环境变化,没太在意,重新加快脚步,朝着2025的蓝光冲去。可跑了没几步,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了那面“镜子”上。这一次,她清晰地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没有和她保持同步。
正常情况下,镜像应该和她的动作完全一致,她抬左手,镜像就抬左手,她迈右腿,镜像就迈右腿。可现在,镜子里的李宓,奔跑的速度似乎慢了半拍,而且……距离感也不对。
李宓停下脚步,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她站在原地,试探性地向前伸出手。现实中的她,手臂伸直,指尖距离墙壁不过半米。可镜子里的她,却依旧保持着奔跑的姿势,手臂没有伸出,反而在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后退?
不,不是后退。李宓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走廊,似乎和她所处的走廊完全一样,也是冰冷的银色,也是冷白色的灯光。但镜子里的2025号门,却在她的身后方向,而镜子里的自己,正朝着那个“反向”的2025门奔跑,距离她越来越远。
“这不可能……”李宓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猛地向前迈出一大步,想要靠近那面镜子,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就在她迈步的瞬间,镜子里的自己,竟然也迈出了一步——但却是向后退了一步,距离那扇反向的2025门,又远了一些。
她又后退一步,镜子里的自己则向前一步,依旧在远离反向的2025门。
李宓的大脑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在里面冲撞。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镜像反射。是时空重叠?还是平行世界的投影?她想起了时空守护者曾经说过的话:“时空走廊里,所有的表象都可能是虚假的,只有内心的目标才是真实的锚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被眼前的诡异景象干扰,她的目标是2025号门,是父亲的实验室数据。她转过身,不再去看那面镜子,全力朝着蓝光奔跑。
可越是奔跑,那种诡异的感觉就越强烈。她能感觉到背后有一道视线,不是来自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来自那面不断延伸的“镜墙”。她忍不住再次回头,这一次,她看到了更让她心惊的画面——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跑到了走廊的尽头,停在了那扇反向的2025号门前,却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过身,朝着她的方向望来。
镜子里的李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而更让李宓毛骨悚然的是,镜子里的自己,胸口处并没有那个刻着“归”字的青铜吊坠。
“那不是我……”李宓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吊坠还在,依旧微微发烫。可镜子里的那个“她”,不仅没有吊坠,就连运动服的颜色都不一样——现实中的她穿的是灰色运动服,而镜子里的“她”,穿的是黑色的。
就在这时,走廊两侧的墙壁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只是局部反光的银墙,此刻完全变成了镜面,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整个走廊都被镜子包围了。李宓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镜宫,四面八方都映出她的身影,可每一个身影都和她不同步——有的在后退,有的在原地踏步,有的甚至在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奔跑,每一个镜像都在远离2025号门,每一个镜像的胸口都没有青铜吊坠。
“为什么?”李宓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慌。她看着无数个“自己”在镜中远离目标,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越是朝着2025奔跑,镜中的自己就越是远离?
她尝试着改变方向,朝着身后跑去。果然,镜中的那些“自己”立刻调转方向,朝着反向的2025门靠近。她向前跑,镜中“自己”后退;她后退,镜中“自己”前进。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这面镜子,或者说这个走廊,似乎在反转她的目标,她越是想要靠近的东西,在镜像世界里就越是远离。
可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李宓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明达的话:“时空走廊的规则,往往和表象相反。我们看到的方向,可能并不是真正的路径。”她想起了他们之前遇到的“倒流阶梯”,越是向上走,就越是靠近地下,最后还是靠着吊坠的指引,才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她握紧了胸口的青铜吊坠,吊坠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她闭上眼睛,试图屏蔽周围镜像的干扰,专注于自己的目标。父亲的笑容、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明达坚定的眼神……这些画面在她脑海里浮现,支撑着她的信念。
她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变得坚定。不管镜像如何反转,她的目标始终是2025号门。她迈开脚步,再次朝着蓝光冲去。这一次,她不再去看那些镜像,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门,感受着吊坠的指引。
可就在她距离2025号门只有不到十米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急促、沉重,带着和她一样的疲惫,却又充满了力量。
李宓猛地回头。
走廊的另一端,明达正朝着她的方向跑来。他的头发凌乱,额头上布满了汗珠,黑色的冲锋衣被汗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他的眼神里带着焦急,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明达?你怎么会在这里?”李宓惊讶地喊道。按照约定,明达应该去706号门寻找数据,怎么会出现在通往2025的走廊里?
明达没有回答,只是加快脚步跑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肩膀,大口喘着气,声音沙哑地说:“你……你有没有看镜子?”
李宓点点头,指着周围的镜墙:“全是镜像,而且……它们在反转我的方向。我越是靠近2025,镜里的自己就越远。”
明达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向李宓身后的镜子:“你看我的镜像……”
李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明达的镜像,并没有出现在通往2025的走廊里,而是出现在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那是一条狭窄的胡同,灰砖灰瓦,墙角处有一株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镜像里的明达,正站在胡同口,和一个白发老人说话,脸上带着笑容,看起来平和而温暖。
那是……北京的老胡同。李宓认出了那个地方,那是明达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他曾经给她看过照片。
“这是……”李宓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的镜像,一直停留在北京,”明达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我跑了这么久,朝着706号门跑,可镜里的我,从来没有移动过,一直留在那个胡同里。不管我怎么跑,怎么加速,镜里的我都只是站在那里,和我爷爷说话。”
李宓愣住了。她看着明达,又看了看自己的镜像——那个依旧在远离2025号门的黑色运动服“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明达,”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镜像,都停留在了我们最牵挂的地方?”
明达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亮光:“我最牵挂的,就是爷爷。他去世的时候,我正在执行任务,没能见他最后一面。”
“我最牵挂的,是2025年的父亲,”李宓的声音带着哽咽,“我一直后悔,当年没有阻止他进入实验室,才让他遭遇了意外。”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和了然。
明达深吸一口气,艰难地说出了那个可怕的猜想:“镜像……镜像其实是我们的‘执念投影’。它停留在我们最牵挂的地方,意味着……”
“意味着,我们的身体和执念,只能有一个通过这扇门。”李宓接过他的话,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样子。
这个结论像一道惊雷,在两人的脑海里炸开。
明达看着前方的2025号门,又看了看走廊另一端隐约可见的706号门(不知何时,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两扇门,分别标着2025和706,呈对称分布),声音低沉地说:“我跑向706的时候,走廊也变成了镜宫,我的镜像一直留在北京。而你跑向2025的时候,你的镜像一直远离目标。这说明,时空走廊的规则是……我们不能同时实现自己的执念,不能同时通过各自的门。”
“只能过去一个人?”李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明达,这个和她并肩作战了五年的伙伴,这个总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给她力量的人。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一起破解过无数时空谜题,一起约定要守护好这个世界的时空秩序。可现在,命运却给他们出了这样一道选择题——要么她去2025,修复时空节点,却可能永远失去明达;要么明达去706,拿到关键数据,却可能永远留在时空走廊里。
“不,一定有别的办法,”李宓摇着头,语气坚定,“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从来没有放弃过彼此。一定有办法可以让我们都过去。”
明达苦笑了一下,他抬手抚摸着李宓的头发,动作温柔而无奈:“你还记得时空守护者说过的话吗?‘时空的平衡,需要牺牲来维持。’有些规则,是无法打破的。”
他看向周围的镜墙,那些镜像依旧在重复着之前的动作——李宓的镜像在远离2025,明达的镜像在停留在北京。“你看,这些镜像一直在提醒我们,我们的执念会成为阻碍。如果我们都坚持要实现自己的目标,最后可能谁都无法通过。”
李宓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知道明达说的是对的。时空走廊的规则从来都不是仁慈的,它不会因为他们的情谊而改变。可让她放弃明达,或者让明达放弃她,都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一起回去?”李宓提议道,“我们不找2025,也不找706,一起回到原点。”
明达摇了摇头,指了指地面。李宓低头一看,只见他们脚下的金属地面,不知何时起,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裂纹里透出暗红色的光芒,像是地狱的入口。“我们已经触发了规则,现在后退,只会被时空乱流吞噬。你看那些镜像,它们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
李宓抬头看去,果然,镜墙里的镜像开始出现扭曲、重叠,明达的镜像里,那个白发老人的身影正在逐渐消失,胡同的场景也开始变得模糊;而她的镜像里,黑色运动服的“自己”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空气里。
“时间不多了,”明达的声音变得急促,“我们必须做出选择。”
李宓看着明达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坚定和温柔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不舍和决绝。她知道,明达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可她怎么能让他这么做?
“不行,”李宓抓住明达的手,语气带着哀求,“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明达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2025的节点更重要,关系到整个未来的时空稳定。你必须去完成这个任务。我去706找数据,或许……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或许!”李宓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留在这吗?”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走廊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越来越亮,逐渐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幕,悬浮在两人面前。
两人同时停下了争执,看向那道光幕。
光幕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二维码,二维码的周围环绕着一行银色的文字——“观众投票通道:决定谁走谁留”。
李宓和明达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观众投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的命运,要交给一群素不相识的“观众”来决定?
二维码在光幕上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带着压迫感的光芒。周围的镜墙开始剧烈地晃动,镜像变得更加扭曲,地面的裂纹越来越大,暗红色的光芒越来越亮,时空乱流的气息越来越浓。
明达握紧了李宓的手,眼神凝重地看着那个二维码:“看来,这就是最后的规则。我们没有选择,只能靠这个投票来决定。”
李宓看着那个不断旋转的二维码,又看了看身边的明达,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她不知道这些“观众”是谁,不知道他们会如何投票,更不知道这个投票的结果,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命运。
是她能顺利进入2025,修复时空节点,却永远失去明达?还是明达能进入706,拿到关键数据,却让她永远留在这个诡异的镜宫走廊里?
或者,还有其他的可能?
二维码依旧在旋转,光幕上的文字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周围的镜墙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时空乱流的呼啸声在耳边响起,越来越清晰。
李宓和明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不舍。他们的命运,此刻被浓缩在那个小小的二维码里,等待着未知的“观众”来裁决。
而走廊里的一切,都停在了这个充满悬念的瞬间——旋转的二维码,晃动的镜墙,紧握的双手,还有两人眼中交织的希望与绝望。
b线:明达·706的羁绊
北京的风,总是带着一种干燥的凉意,尤其是在秋天。明达记得,小时候爷爷总喜欢在胡同口的老槐树下下棋,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爷爷会把剥好的橘子塞进他手里,说:“达达,你看这胡同,这老槐树,都是根呐。人不能忘了根。”
那时的他,还不懂“根”是什么意思。直到爷爷去世,他在执行一次时空任务,没能赶回来见最后一面,他才明白,所谓的根,就是那些无论走多远,都牵挂着你的人,是那些无论时光如何流逝,都无法磨灭的记忆。
此刻,明达正朝着706号门奔跑,可他的思绪,却一次次被拉回那个胡同,拉回爷爷身边。走廊里的空气冰冷刺骨,冷白色的灯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想起了医院里的白炽灯——爷爷去世后,他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爷爷躺在病床上,被那样冰冷的灯光照着,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爷爷,对不起。”他在心里默念着。这是他多年来的执念,也是他这次一定要去706号门的原因。706号门后面,是国家时空研究所的旧址,那里存放着爷爷当年参与时空研究的所有数据。爷爷生前一直说,那些数据里藏着“时空平衡”的秘密,可直到他去世,都没能完全破解。明达希望能找到那些数据,完成爷爷的遗愿,也算是对自己多年遗憾的一种弥补。
走廊的环境和李宓所处的一模一样——冰冷的银色墙壁,无尽延伸的通道,头顶的条形灯投下单调的光影。三个小时前,他和李宓在这里分开,他朝着标有“706”的方向跑去,李宓则朝着“2025”的方向前进。那时的他,信心满满,以为只要拿到数据,就能和李宓在原点汇合,一起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可跑了没多久,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走廊两侧的墙壁,开始泛起反光。起初,他以为是墙壁材质的问题,没太在意。可随着奔跑的距离越来越远,反光越来越强烈,最后,整个墙壁都变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了他的身影。
明达停下脚步,皱起眉头。他记得,出发时这里的墙壁是米白色的,根本没有任何反光。时空紊乱带来的环境变化,比他想象的还要诡异。
他试探性地挥了挥手,镜中的自己也挥了挥手,动作同步,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可当他再次迈开脚步,朝着706号门奔跑时,他发现了镜中的异常——镜里的他,并没有朝着706号门前进,而是站在一个熟悉的地方,一动不动。
明达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停下脚步,仔细看向镜子。
镜中的场景,不是冰冷的银色走廊,而是北京的那条老胡同。灰砖灰瓦,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阳光温暖而柔和。镜里的他,穿着一件蓝色的校服,背着书包,站在胡同口,而爷爷正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盘象棋,朝着他微笑。
“爷爷……”明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几乎要伸出手,去触摸镜中的爷爷,可指尖碰到的,只是冰冷的镜面。
这不是幻觉。镜中的场景太过真实,爷爷脸上的皱纹,象棋棋盘上的裂痕,甚至老槐树叶上的虫洞,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记得,那是他上初中的第一天,爷爷就是在那里送他出门,说:“达达,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用的人。”
可为什么,他的镜像会停留在这个场景里?
明达再次迈开脚步,朝着706号门奔跑。他看着镜子,镜里的他依旧站在胡同口,和爷爷对视着,脸上带着笑容,没有任何移动的迹象。他加速奔跑,镜里的他还是一动不动;他改变方向,朝着走廊后方跑去,镜里的他依旧站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明达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慌。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身体在朝着706号门前进,而他的镜像却停留在了北京的老胡同里。
他想起了时空守护者的警告:“时空走廊里,执念会成为最强大的枷锁。如果你无法放下牵挂,就会被执念困住,永远无法前进。”
难道,他的执念,就是爷爷?就是那个没能说出口的再见?
明达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爷爷的去世,以为自己可以专注于时空任务,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那份遗憾,那份牵挂,早已深深扎根在他的心底,成为了他无法摆脱的枷锁。
他尝试着不去想爷爷,不去想那个胡同。他把注意力集中在706号门的方向,集中在爷爷留下的数据上。他告诉自己,只要拿到数据,完成爷爷的遗愿,就是对爷爷最好的告慰。
可越是这样,镜中的场景就越是清晰。他甚至能听到镜里传来爷爷的声音:“达达,慢点跑,别摔着。”那声音温和而熟悉,像一根针,刺痛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一阵温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是那个和李宓同款的青铜吊坠,刻着“守”字。这是爷爷留给她的遗物,爷爷说,这个吊坠能守护他,能帮他找到正确的方向。
吊坠的温度越来越高,像是在传递爷爷的力量。明达深吸一口气,握紧了吊坠,再次朝着706号门奔跑。这一次,他不再去看镜中的场景,只是专注于前方的目标。
走廊里的镜子越来越多,从两侧的墙壁,到头顶的天花板,再到脚下的地面,整个空间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镜宫。四面八方都映出了那个站在胡同口的自己,每一个镜像都在看着他,每一个镜像里都有爷爷的身影。
“放下执念……放下执念……”明达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他知道,只有放下对爷爷的牵挂,才能摆脱镜像的束缚,才能继续前进。可这谈何容易?爷爷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是他的根。
就在他几乎要被执念压垮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轻盈、急促,带着一丝疲惫,却又充满了韧性。
明达猛地抬头。
走廊的另一端,李宓正朝着他的方向跑来。她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灰色的运动服后背已经湿透,眼神里带着焦急和难以置信。
“李宓?你怎么在这里?”明达惊讶地喊道。按照约定,李宓应该去2025号门修复时空节点,怎么会出现在通往706的走廊里?
李宓跑到他身边,扶住他的胳膊,大口喘着气,声音沙哑地说:“我的镜像……我的镜像在反转方向。我越是靠近2025,镜里的自己就越远。你呢?你的镜像怎么了?”
明达指了指周围的镜子,声音低沉地说:“我的镜像,一直停留在北京的老胡同里,和我爷爷在一起。不管我怎么跑,它都一动不动。”
李宓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当她看到镜中那个熟悉的胡同场景,看到那个白发老人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那是……你爷爷?”
明达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红:“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我爷爷去世的时候,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李宓沉默了。她看着明达,又看了看自己的镜像——那个穿着黑色运动服,不断远离2025号门的“自己”,突然明白了什么。
“明达,”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的镜像停留在你最牵挂的地方,我的镜像在远离我最想要的目标。这是不是意味着……时空走廊在考验我们的执念?”
明达的身体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他想起了时空守护者说过的另一句话:“时空的通道,只会为那些愿意放弃执念的人敞开。如果你们都执着于自己的目标,就会被永远困在走廊里。”
“放弃执念?”明达喃喃自语,“可我的执念,是爷爷的遗愿;你的执念,是你父亲的实验室。我们怎么可能放弃?”
李宓的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我也不知道。可你看,我们现在都被困在了这里。你的镜像无法离开北京,我的镜像无法靠近2025。这说明,我们的执念,正在阻止我们前进。”
明达看向走廊的两端。不知何时,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两扇门,分别标着“2025”和“706”,呈对称分布。2025号门散发着微弱的蓝光,706号门散发着淡淡的绿光。而他们,正站在两扇门的正中央。
“你有没有觉得,这两扇门,像是一个选择?”明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选择2025,就要放弃706;选择706,就要放弃2025。”
“你的意思是……”李宓的心脏猛地一沉,“只能过去一个人?”
明达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看着李宓,这个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这个总是在他迷茫的时候给她指引的人。他记得,五年前,他们第一次合作执行任务,遭遇时空乱流,是李宓不顾危险,把他从乱流中拉了回来;他记得,每次他因为爷爷的事情情绪低落时,是李宓陪着他,听他倾诉,安慰他。
他不能让李宓出事。2025的时空节点关系到整个未来的稳定,如果节点崩溃,将会引发连锁反应,无数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而706的数据,虽然重要,但相比之下,显然2025的节点更为关键。
“你去2025,”明达的声音异常坚定,“我留在这里,想办法破解镜像的束缚。或许,我能找到其他的路径。”
“不行!”李宓立刻拒绝,“要去一起去,要留一起留。我不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被时空乱流吞噬吗?”
“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明达抓住她的肩膀,眼神凝重,“2025的节点不能等,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你必须去修复它。我爷爷留下的数据,或许并不是只能在706找到。我会想办法的。”
“没有或许!”李宓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是伙伴,是战友,从来没有分开过。我不能丢下你。”
明达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多想和她一起,一起去2025,一起去706,一起完成任务,一起回到原点。可时空走廊的规则,似乎并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就在这时,走廊中央突然亮起了一道柔和的白光。白光逐渐汇聚,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幕,悬浮在两人面前。
两人同时停下了争执,看向那道光幕。
光幕上,缓缓浮现出一个黑色的二维码,二维码周围环绕着一行银色的文字——“观众投票通道:决定谁走谁留”。
“观众投票?”明达和李宓异口同声地喊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操作?他们的命运,竟然要由一群素不相识的“观众”来决定?
二维码在光幕上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光芒。周围的镜墙开始剧烈晃动,镜中的场景变得扭曲、重叠——明达的镜像里,爷爷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胡同的场景开始崩塌;李宓的镜像里,黑色运动服的“自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融入空气。
地面的金属板开始出现裂纹,暗红色的光芒从裂纹中透出,时空乱流的呼啸声越来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明达握紧了李宓的手,他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他看着那个不断旋转的二维码,又看了看身边泪流满面的李宓,心里充满了无奈和不舍。
他不知道这些“观众”是谁,不知道他们会如何选择。是会让李宓去2025,完成她的使命?还是会让他去706,完成爷爷的遗愿?
或者,这个投票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二维码依旧在旋转,光幕上的文字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周围的镜墙晃动得越来越厉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时空乱流的气息越来越浓,压迫得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明达和李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和不甘。他们的命运,此刻被牢牢地绑定在那个小小的二维码上,等待着未知的裁决。
而走廊里的一切,都凝固在了这个充满悬念的瞬间——旋转的二维码,崩塌的镜像,紧握的双手,还有两人眼中交织的爱与牺牲。他们的未来,将由“观众”的投票来决定,而这个决定,将改变一切。